又一次重复的路途上，小莱长久的沉默引来了夏油杰的关注，黑发的学长和上次一样把她护在自己和五条悟中间，少女低着头瞧不清神情，她发着呆思考着上周目的问题，忽然就被学长揉乱了头发。
“在害怕吗？”夏油杰的声音从刚刚开始就是温和的，也许是小莱出乎意料的温驯满足了恶趣味学长那不可言说的自尊心和控制欲，连带着眼神温度也带了柔情，五条悟看蛇精病一样的眼神落在对方身上，又重复了一遍那个男女朋友的问题。
只是这次，一个随意笑笑并未明确反驳；而另外一个怔怔发呆，压根没有在意他说了什么。
……连咒灵气息也察觉不到的地方，怎么就那么害怕？
一年级的小丫头胆子还是太小了。
五条悟不以为意转开视线，撇了撇嘴。
重新来到那浓雾笼罩的路口处时，也许是因为她那一声哀求起了作用，夏油杰并没有像是上次一样把她扔下不管，而是跟着她一起去了十字路口。
“学妹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她好歹也算是个咒术师，杰你也没必要盯得这么紧吧？”五条悟语气懒洋洋地抱怨着，这地方连蝇头也寻不到，更找不到半个稍微好玩一点的咒灵，六眼之子压根没把这次任务放在眼里，连带着夏油杰对学妹的安抚也一同看做了他惯常的温情游戏。
“我不管你们了哦。”五条悟指了指远处的一个位置，“这有杰的话，那我就去那儿盯着了。”浓雾虽然阻碍视线，可是一旦出现丝毫咒力波动都不可能逃过六眼，夏油杰笑眯眯挥着手，用哄孩子的口吻和小莱说道：“我呆在这儿，学妹还会害怕吗？”
那怔怔发呆的少女忽然像是惊醒了一样，神情奇异的看了他一眼。
“会害怕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学长。”
比起想象中的安心感，她觉得自己此刻内心深处最让她想要恐惧的感情……并不是对死的绝望——
而是，她发现自己在格外期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低头站在夏油杰身侧的少女似乎还是害怕着什么的样子，她脸色苍白瞳孔扩散，嘴唇褪去所有鲜活血色，呼吸带着浓雾的潮湿冷意顺着肺腔的血管传递至周身神经，手指也被冷到隐约酥麻，整个人因为阴冷的寒意而隐约战栗。
——这一切反应都是因为压抑到极点的兴奋。
直到这一刻，上周目系统提示的所有内容化作信息洪流，轰炸着小莱此时所剩不多的理性。
她需要花费所有的力气压制住自己颤抖的手脚，才不至于在夏油杰的面前展露出“柔弱慌张的学妹”不应当有的另外一面。
非咒的都市传说，引起黄泉死气的诅咒，超越六眼和咒灵操使认知的黑衣美少年，那在最后一瞬即将攀附上她身躯将她扯入深渊的无数冰冷手臂，毫无疑问是名称之中黄泉女神的使徒。
如果黄泉的确存在，那意味着人身的死亡并非彻底意志的终局。
……这世界有神。
这世界存在着咒术之外的强者。
——这世界比她想象的还要广袤，神秘，不可捉摸。
比起这个隐约撩开神秘纱幕同她展露出冰山一角的世界来说，她曾经经历过的第一次死亡那种死于阴谋诡论的方式，简直就是最不入流的死法了——换种说法，她甚至可以不需要花费心思琢磨如何在这个小小的世界观中努力存活下去。
假如她做得疯狂一点、彻底一点，至少在百次死亡的限制内，最大限度利用【黄泉女神的爱意】这一名称挣来最多的奖励点……那么那个时候她会发生什么？
她能换来什么？
她能迎接到什么？
要知道，哪怕到了现在她也“只”死过两次而已。
赌嘛？
——赌吧。
小莱的大脑疯狂运转的功夫，夏油杰便立在墙壁一侧百无聊赖地等待着脚步声传来，只是十多分钟过去了除了雾色愈发浓了，莫说是过往路人的脚步声，就连寻常的虫鸣鸟叫的声音也听不见。
他在等我。
那个黑衣的少年，是在等我。
小莱眨着眼睛，脑海里突兀出现了这样的一句话。
于是在夏油杰和五条悟打着电话消磨时间，顺便吐槽“这都市传说是不是当真只针对高中女生要不然悟你换女装下来试试”的调侃声中，小莱忽然伸手拽了拽学长的衣服，对方转过头来，发现原本抖得像是个战栗猫崽的小学妹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神色也恢复到了自己最熟悉的样子。
夏油杰一挑眉。
“不害怕了？”
小莱笑眯眯的和夏油杰点头，说，是的。
不，还是害怕的。
——只是极端的情绪侵蚀了理性的情况下，她已经分不清恐惧和喜悦的区别了。
“也许真的是只针对高中女生的都市传说也说不定。”小莱抓着夏油杰的衣摆，同他指了指两人缩在十字路口后面的一个路口，好声好气打着商量：“那里和这儿的距离也不过一百多米，学长要不然去那里等一等，这点距离我想就算出事了你也能直接赶过来不是吗？”
“……”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很快就痛快至极的点点头。
“也好。”
啊，果然。
两位学长虽然是公认的最强，却也是被世界观和自身实力惯坏的自负天才。
小莱笑眯眯的注视着学长黑色的背影消失在了浓雾之中，不过数秒的功夫，她便再一次听见了那熟悉的脚步声。
区别于上一次的绝望与慌张，在那仿佛浸润死亡冰冷的黑衣美少年靠近路口、如同上次一样停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小莱却下意识缓缓睁大眼睛，瞳孔如猫般扩散舒展。
她仍然想问上一次的问题。
她仍然恐惧着死亡。
可这一次，当死亡赋予了崭新的意义，少女战栗的瞳孔，便只能从中流露出异样的情绪。
——那双琥珀色的眼里再没有半分对死的敬畏与恐惧，有的只是近乎癫狂的兴奋与期待。
少女回忆起那最后狂乱的呓语。
那是属于神明的喜悦。
那是直面与我的感情。
——那是【黄泉女神的爱意】。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踏前一步。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面前的黑色少年，她的眼里藏匿贪婪而纯粹的好奇，辻占之中，少女问出了自己此次的疑问。
“是她在找我吗？”
她在找我。
死亡在寻找着我。
——既然已经知道了死亡无法彻底抹杀我的意识，那么我为什么不敢直视死亡！？
而那黑色的美少年俯视着意图越过自己直视神明的少女，嘴角忽然缓缓上扬，露出一个十足满足的微笑。
“啊，是呀。”
他的声音雌雄莫辩，伸出的手本是骨肉匀称线条优美，忽然于半空中血肉衰枯余下苍白骨架，那冷硬手骨缓缓覆上了少女面颊，不经意间划开了她细腻苍白的肌肤，秾丽灼红循着少女尖俏下颌缓缓滴落，无声融入这诡异的雾中。
“……‘我’的确在找你。”
黄泉的女神透过这黑衣的美少年喃喃低语着，【名称】一栏原本安静地进度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增长着，最终停留在了15%上。
与女神的爱意一同包裹住少女灵魂的感情，是那份完全无法忽略的浓烈杀意。
“请快一点死去吧，我亲爱的。”
因为我是如此的孤独。
少年纤长的身影与浓雾一同散去，小赖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只有脸颊隐约残留的刺痛告诉她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象，与不远处学长匆匆赶来的脚步声一同响起的，还有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检测到剧情偏向偏离60%，调整系统设置，关闭副本模式，开启自主生成模式。】
【已成功关闭《doki~doki~心动不已~邪神指挥下的美少女恋爱大作战——！》】
【技能】界面已更新
【种族】界面已更新
【奇迹】界面已更新
……
【完成隐藏主线任务——直视神明】
果然，非咒的都市传说并不是简单的怨灵或者是诅咒，能逃离六眼观测的只有更高维度的力量，某位神明过于渴求召回她挚爱的友人，以至于黄泉的意志上升至现世，形成了这足以致死的浓雾，直到玩家以过人的意志寻找到了正确的答案，暂时驱散了这现实的地狱。
以人类的理性与意志直面死亡固然值得夸奖……可是若是直视神明后仍不受任何影响，那还真的能够算得上是“人类”吗？
主线剧情奖励：
奖励点x5000
技能：卜筮
在直视神明后您的意志和理性似乎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变化，这让您在占卜某些特殊情报的时候可以直接阅读那些晦涩的信息；本来对占卜师最应当强调的一点是不可泄露天机，可是考虑到某人连死亡女神也无所畏惧，这一点小小的警告却也就无足轻重了。
友情提示：如果您是非剧透党或者实力不够，平时还是关闭本技能比较好——毕竟提前直视必死的结局没什么好处，何况系统禁止利用卜筮提前计算如何合理增加死亡时可以获得的奖励点，开了也没用。
【主线剧情更新成功】
【请玩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寻找到正确的求生之道，努力活下去吧】
啊，提示变了。
小莱抬起手擦了擦脸颊上的血痕，漫不经心地想着。
***
夏油杰此时已经走了过来，他看着少女脸上的伤，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怎么回事？”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超过了一贯自负的天才们的认知，就在他的眼皮子下面，就在六眼的观测范围之中，学妹遭遇了他们全然未知的存在。
在他们完全不知道的时候，这孩子可能会因为他们的一时任性疏忽而绝望地死去。
当夏油杰无意识伸手抚上小莱颧骨伤痕的时候，他并未察觉到自己指尖的冰冷和细微的颤抖。
“啊，不用太在意的学长。”
少女随意挥挥手，似是不经意挡开了夏油杰想要抚摸的手指，脸上仍是一副再淡定不过的样子。
“严格来说那家伙不算是咒灵的范畴，而是神的领域……所以两位没注意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她仰头注意到夏油杰恐怖至极的表情，若无所觉的伸手摇了摇他的衣服，冲他露出一如既往的甜软乖巧的微笑。
“说起来我肚子饿啦，学长能先请我吃饭吗？”
作者有话要说：光明正大偏离主线，在找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孩子的意志已经非人范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