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小梅喊：“爸！”
接着对小侄子嘟嘟嘴，做了一个鬼脸。
小侄子“嘎嘎”笑起来，小胳膊不停挥舞。
谭爸爸慈爱“嗯”一声，提醒：“明天记得上班了，假都请三天了。”
“知道了爸！”谭小梅将自己的小包扔进小房间里，走进逼仄的厨房去帮忙盛饭。
“姑姑！”大侄子谭默默一边扒饭，一边脆脆喊：“吃饭啦！”
“好哒！”谭小梅笑眯眯赞道：“小默默真乖！快些吃吧。”
一旁的嫂子史阿英催促：“别说话，快吃完。”
谭小梅端了几碗饭过来，又搬了三只小凳子。
一张小桌四四方方，摆了两个素菜和一盆豆芽汤，搁下几碗饭后，根本没其他地方摆筷子。
谭妈妈抱过小孙子，道：“你们先吃，我抱小宝贝去隔壁窜个门，回来再吃。”
“去吧去吧。”谭爸爸挥挥手。
大哥和大嫂扒拉着饭没开口，谭小梅却暗自心疼妈妈。
妈妈总担心家里的饭菜不够吃，等其他人都吃饱了，她再过来吃，这样保管东西不会浪费。偶尔遇到不够的情况，也就饿她一个人。
两个小侄子最先吃饭，然后年轻人吃，吃完老人再吃。
看着桌上的饭菜，谭小梅一点儿胃口都没有。最近都是大哥和大嫂去买菜，东西越买越少，两菜一汤连一块儿肉都没有。
谭爸爸丝毫不计较，一直扒拉米饭，菜也少吃。
谭小梅夹了一筷子菜给老人。
谭爸爸低低“嗯”一声，继续埋头吃着。
这时，史阿英突然开口：“最近的猪肉又涨了一毛——再贵下去就吃不起了。”
谭小梅忍不住嘲讽：“咱们家几天都看不见一次肉，再贵也跟咱们没关系吧。”
爸爸的工资都花在这个家上，她一个月还要交二十块的伙食费，即便再省，应该也能两天吃一回肉的。可买菜的人偷偷吃钱，哪又有什么办法！
谭小风吞下饭菜，笑道：“听说市场门口有人卖老腊肉，炒起来忒香！明天下班我去买一斤回来。”
他在藤厂工作，离家不算很远，每天都得经过菜市场大门口，家里的饭菜大多数是他在买。
“半斤就够了。”史阿英沉声。
谭小风连忙点点头。
史阿英没好气道：“这儿也贵，那儿也贵。不好好省着，还怎么过日子？一两天不吃肉又不会死！”
谭小风不敢接话，埋头吃着。
一旁的儿子委屈巴巴道：“爸，我要吃肉。我要吃鸡腿。”
“吃吃吃！你就惦记着吃！”史阿英冷嘲热讽：“你爸是什么身家，能吃得起鸡腿？！一大家子窝在这老房子里，连气都透不了，还有本事吃鸡腿？”
小默默才六七岁，被妈妈一凶，立刻不敢说话了。
谭爸爸将饭碗搁下，转身进厨房倒几口水喝。
谭小梅睨了自家大哥一眼，发现他埋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暗自翻了翻白眼。
窝囊废！忒没用！
一会儿后，谭爸爸走出来，慈爱温声问：“默默，吃饱了吗？爷爷带你去散步，顺便去找奶奶和弟弟，让她早些回来吃饭。”
“饱了。”小默默站起来，牵住爷爷的大手，软嚅道“找奶奶。”
“爸！等等！”谭小风突然喊。
谭爸爸疑惑看着儿子，“咋了？”
“那个……”谭小风怯怯瞄了一眼妻子，发现她正悠哉吃着，暗自吞了吞口水，“爸，我朋友跟我说——最近城东那边有套房卖，一栋六七层，一层两三套那种。我和阿英打算明天去看看。”
谭爸爸愣了一下，嚅动两下嘴唇。
“套房啊？蛮好的，蛮好的。不过，价格应该不低吧？”
谭小风点点头：“那是惠城最新的套房，窗户大，通透阳光足，楼下就有一条大路经过，地方真的很不错。”
“哦哦。”谭爸爸低声：“那去看看吧。看中了再说，现在不急。”
史阿英鼻尖轻哼：“不急？现在还不急？小默这么大了，还跟小姑子挤在一块儿，连一块儿自个睡的地方都没有！小新也在长大，等他大起来，总不能天天挤在我们身边吧。”
接着，她故意往谭小梅瞪去一眼。
“别人家的姑娘，二十来岁就嫁走抱孩子去了。咱们家的姑娘，二十四五岁还在抱侄子。传出去还以为咱们小姑子是不是却胳膊少腿，不然咋会嫁不出去。”
谭小梅翻了翻白眼，冷声：“没法子，谁让我眼光高啊！你以为我跟我哥一样啊，随便路边捡个会呼吸的就将就一辈子。”
“你说什么？！”史阿英尖声。
“小梅！”谭爸爸低喝：“快些吃，少说话。”
谭小梅懒洋洋“哦”一声，继续扒饭。
史阿英瞪向自己的丈夫，大声：“都怪你！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你这个窝囊废！要房子没房子，要钱没钱！还有一堆不省心的家人！”
谭小风吞了吞口水，偷偷睨了妹妹一眼。
“你……少说两句。你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谭小梅粗声：“你闭嘴！你有本事管教自个的老婆去，少来我这里给我耍威风！小心我今晚将你儿子丢出房门，你跟他一块儿睡地板去！”
“你敢！”史阿英气呼呼：“我默默是这个家的大孙子，这个家他有份的！你以后是家里泼出去的水，有啥自个赶我儿子？”
谭小梅大声：“你嫁的人是我哥，又不是我们这个家。你们有本事就赚钱自个买房去，少来我爸妈这里蹭吃蹭喝蹭住！我是他们的女儿，我一天没嫁，就应该住在这个家里头。”
史阿英气得要命，甩打身边的谭小风。
谭小风不敢动弹，缩着身板贴在墙上。
“小梅！”谭爸爸皱眉低喝：“你少说两句！吃完回自个屋里去！”
谭小梅腾地站起来，往厨房走进去。
史阿英一边打，一边哭骂：“我不管！你明天就给我买套房去！我管你是不是买得起！你买不起就去借！借不到就去当乞丐！你就算去抢也必须买去！”
“好好好。”谭小风焦急低声：“我一定买……一定买。妈的退休工资都存着给咱们买房呢！我这边也存了一些。家里的开销现在都是爸和小梅的工资顶着。我和妈的工资凑起来快一千块了。”
“不够！”史阿英气呼呼：“你以为房子是纸糊的？那么便宜？！一套房至少得三千块左右！”
谭小风苦笑：“咱们一家四口而已，孩子也还小，暂时买一套小的。等我以后赚了大钱，咱再换新的。”
史阿英擦着泪水，哽咽：“小的也得两千来块。你能搞多一千块不？”
谭小风忐忑求助看向老父亲。
正牵着孙子的谭爸爸微愣，无奈轻轻叹气：“我的工资都给你们料理这个家，身边就十几块钱，那是不凑巧的时候能顶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