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小风委屈似的扬声：“她不容易，那我就容易来着？我媳妇都要跟我离婚了，她忍心不拉一把吗？”
顿了顿，他重重加上一句：“我可是她的亲哥哥！”
谭妈妈擦着泪水，哽咽：“小梅也才嫁出没多久，又是远嫁，摊上咱们这样的穷亲戚，你让她婆家的人怎么看她？她在婆家的日子能好过？”
“就是！”李如花理直气壮：“她帮你也够多了！没错，她是你亲妹妹，可她没必要整天帮你收拾烂摊子。她是姨父姨妈的女儿，她得孝顺他们，这是她应该的。可你不一样！”
谭爸爸摇头：“我们开不了口，你要借你自个借去。”
“爸！”谭小风哭了起来：“难道你忍心看我媳妇跟我离婚？你忍心默默被阿英带走去找别的男人嫁？拖油瓶的日子能好过？”
接着，他扭过脑袋看向谭妈妈，哀求：“妈，你可以打我骂我，可您不能不理默默啊。你舍得他这个大孙子？啊？”
谭妈妈哭得伤心不已，“我当然舍不得！可还不都是你自个造的孽！我要不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早就打死你了！”
“妈！”谭小风凑了过去，拉住她的手，“我错了，可我现在也是没办法啊。阿英她已经下了死命令，三天内不把一千块拿回来，她就一定要离婚。我岳母甚至还说，重新找个城里人嫁，不能跟我苦一辈子。她还说要托媒人说媒去……”
“别求我！”谭妈妈哭着甩开他的手。
谭小风“噗通！”一把跪下去，抱住她的双腿。
“妈！你不能不帮我啊！小梅她最听你的话！她也很孝顺你和爸！只要你们跟她开口，她一定会帮的。要不，你们直接跟妹夫开口吧。他那么有钱，随便掏一掏都是好几百，咋会差这么一千块。你们是长辈，你们开口他不会不答应的！”
李如花又气又恼，冲了上前。
“小风！你知不知道小梅——小梅她——她在婆家没什么地位的！她……她刚嫁进去，孩子也没生！新媳妇哪来的什么地位！你们一次次跟她要钱，她很难做的！”
谭小风气急败坏道：“就这么一次！以后不会了！你别管了，行不？！你心疼她，咋不心疼我啊？我不能没有媳妇和儿子啊！没了他们，这个家就彻底散了！你忍心看我这个家垮下去吗？！”
李如花红着眼睛，嘴唇嚅动。
“……你们都不对……小梅不对，你们也不对！”
谭小风抱住妈妈的腿，哀求连连。
“妈，您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你给小梅打个电话，让她找姑爷要一千块给我！三天而已，时间真的不多了。你麻利给她打电话吧，好不好？”
“妈！您想想默默，想想小弟——他们都那么可爱，那么乖巧，您忍心不要他们吗？我们如果离婚，他们该怎么办？他们不是没爹就没娘，日子能好过？”
“妈！默默是您的大孙子，是你一手带大的。你舍得他去别人家做拖油瓶啊？阿英一向不会照顾孩子，默默到了别人家，没妈照顾，后爸能对他多好？他会被虐待没人疼的！”
“妈！姑爷对小梅那么好，不会舍得一点儿小钱的。她在婆家顶多被白眼几下，还不照样锦衣玉食过日子吗？她受点儿小委屈而已，过一阵子就没事了。她一点儿小委屈就能换我一个家，她怎么能不同意！”
“妈，您和爸可不能太偏心小梅，你们也为我考虑考虑啊！你们不为我着想，也得想想默默他们两小子呀！他们可是你们的亲孙子，你们舍得他们没爹或没娘？啊？”
谭妈妈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已。
一旁的谭爸爸靠在院子的矮墙上，也是泪痕满脸。
谭小风扭过头，看向李如花。
“阿花，你也帮着劝劝小梅。你陪我妈去打电话，好不好？”
李如花坚决摇头：“俺不去！俺不能害了小梅！”
“哪有那么严重！”谭小风粗声：“爸妈生她养她一场，足足二十多年！她一扭身嫁人了，难不成这个家就跟她没关系了？！”
李如花大声：“很严重！钱又不是她的，都是那个老赵家的！你们两夫妻就是一个无底洞，你让她填到啥时候？！”
“就这么一两次！”谭小风反驳：“之前的钱都是她心甘情愿给爸妈的，又不是给我和阿英的！她嫁人以后，我可是一回都没找她借钱，一回都没有！”
李如花气恼：“给姨妈姨父的，最终还不都进了你们的口袋！你是没借钱，她也没钱让你借！你们找她，她就必须去找老赵！你想过她过咋样的委屈日子吗？你太自私了，只想着你自个，咋不为小梅想想啊？”
“她有啥好难的？受一点儿委屈又咋了？”谭小风反驳：“你疼她，你心疼她。那么大的人了，连一点儿委屈也受不住，还不都是你给惯的！”
“好了，住口！”谭爸爸呵斥：“你怎么跟阿花说话的？她自个家好好的，还不都是为了咱们好，不然她何必来理咱们这个烂摊子！”
李如花红着眼睛，哽咽：“姨父姨妈，天都黑了，俺回去了。”
语罢，她踢开后撑架，推着自行车往门口去了。
“阿花！”谭小风拽住她的后车座：“你得陪我妈去打电话！小梅她听你的话，这个忙你必须帮！”
李如花气坏了，大声：“俺不帮！俺不能害了小梅！”
“说啥话呢！”谭小风粗声：“借点钱算什么害？她婆家可有钱来着！”
李如花冷哼：“你要借你自个借去，俺凭什么帮你？你有本事捅娄子，就得有本事去收拾！她是你亲妹妹，你坑完自己还要去害她！”
“害什么害？没那么一回事！她听你的话！阿花这个忙你必须帮！”
“不帮！你松手！俺要回家了！”
“阿花！你忒狠心了，我的家都要散了，你咋能见死不救！”
“你活该！”
谭妈妈急了，慌里慌张奔过来。
“别扯了，松手松手。小风，你为难阿花做什么？她比你还心疼你妹妹！我能腆着老脸帮你，阿花她不能！”
谭小风焦急摇头：“不够……小梅她脾气大，对我和阿英的成见大，就你一个人她指不定不肯掏钱。”
“我也跟着去，总成了吧？！”谭爸爸气呼呼吼：“你再逼阿花，我就一拐杖抡死你算了！”
谭小风听罢，怯怯松了手。
李如花没回头，骑上自行车匆匆离开。
夜风寒冷，冰凉凉刮着脸颊，吹散她的头发，却一直吹不干｜她脸上的泪花。
她呜呜哭着，哭声在幽幽的夜色中宛若一道悲恸的幽鸣，暗若暗夜里的徘徊无助孤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