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爸爸思索“嗯嗯”几声，转而摇了摇头：“不知道。”
李妈妈翻白眼：“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你！”
“指望我作甚？”李爸爸好笑问：“我让他去跟我们，他都不要。我建议他去省城那边看看邮局邮递线，学一学人家的派送经验，他也不要。这儿也不要，那儿也不要，我还有啥法子。”
李妈妈再度红了眼睛，哽咽：“你说他文文弱弱的，除了拿笔杆子，他还能干啥？他一味儿坚持停薪保职，我猜他可能——可能不想干下去了。”
“不想就不想。”李爸爸反倒淡定一些：“刚开始工作就碰上那样的工作环境和同事，无论是谁都会心灰大半。这一年让他换个环境吧，指不定他去外头吃到苦头，反而觉得邮局这边轻松，屁颠屁颠就回来了。”
“可能吗？”李妈妈眼带泪水问。
李爸爸扶了一下老花镜，道：“这又什么不可能的？你儿子闷葫芦一个，不怎么会交际，连对象都不主动搞，像他这样的人咋可能在其他地方混得好？我最终同意他停薪保职，就是希望他能趁早认识自己，早些回头是岸。至于这一年，他要干啥就干啥去，你都通通别管。他爱干啥就干啥。”
“那万一……”李妈妈忐忑问：“万一他反而觉得外头的工作好？比邮局这边好呢？”
李爸爸嗤笑：“可能吗？你以为外头的钱那么好赚？放眼开去，邮局是目前最好的单位，工作轻松福利高，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不然也不会人人都挤破脑袋要进邮局线。上哪儿能找这么好的单位？不可能！”
李妈妈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那就由着他吧。这一年他要干啥，就让他干啥。不——那也不能干一些脏兮兮的活，他是干不了的。”
李爸爸摇头：“怕什么！他一个大男人柔弱得跟小鸡似的哪行！他如果能找些体力活，我反倒觉得好些。至少把身体锻炼结实些，钱赚多少无所谓，反正只要养得起他自个就行。”
“万一有危险呢？”李妈妈担忧问：“有些工作很危险的，像工厂那样的大机械，稍微操作不当可能伤手什么的，我一想想就害怕。”
“你就省省吧。”李爸爸无奈叹气：“他都二十多了，不是两岁，你不能整天战战兢兢怕他有这个危险，有那个危险。放开心些，孩子都长大了。”
李妈妈委屈巴巴低声：“谁让咱们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能不小心呵护着吗？他要是磕着碰着出什么意外，我们还指望啥？新邮局被纵火的那天，我真的差点儿吓破胆，一整天的腿脚都是软的。”
“都过去了，过去了。”李爸爸叹气安抚：“儿子平安无事，他们所有人都逃得非常及时，罪犯也已经伏法。你有时候要反过来想想，正因为我们就他一个儿子，以后咱们老了，他没兄弟姐妹帮衬，什么都得靠自己，反而得让他多些锻炼和历练。”
“唉……”李妈妈擦去眼角泪水，道：“这次你率先点头同意他停薪保职，我也想着这一年来他在新邮局那边确实很不痛快，不如让他歇一歇，换一下心情。”
“对！”李爸爸赞道：“非常正确。”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自行车脚刹的声响！
“哟！”李妈妈忙站起来：“多半是儿子回来了。”
李爸爸立刻噤声，将报纸重新抖开，假装认真看着。
片刻后，李诚拧着公文包走进来，一身的寒气。
李妈妈担忧问：“儿子，你上哪儿了？咋这么晚才回来呀？饿坏了吧？快洗手准备吃饭！妈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包菜饺子。”
“谢谢妈。”李诚温声答谢。
一会儿后，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三人埋头吃起来。
李诚暗自吞咽口水，低声：“爸，妈，今天早上我去总局那边拿‘停薪保职’的申请书，都已经批下来了。”
“批下来了？”李爸爸点头：“那你记得收好，一年后得拿回去复职。”
李妈妈笑道：“记得锁在柜子里，千万不能丢了。”
“丢了也不打紧。”李爸爸道：“我和你妈都是邮局单位的，就算你自己没本事考去那边，我们退休了，你也可以来顶职。”
李妈妈眨巴眼睛，压低嗓音：“我们单位的老黄明年年初就要退下来了，他说他小儿子没单位，打算职位让小儿子来顶上，领导都已经点头默许了。他小儿子也才小学毕业，压根没读什么书。”
“有人说以后不能子女顶职……”李诚低声提醒。
李爸爸摇头：“现在还行。咱们家没这方面的烦恼，你的文凭足够给你挣上一个好单位。”
“不一定呀！”李妈妈嘻嘻笑道：“指不定咱们的未来儿媳妇没单位，我的职位以后能让她顶上。”
李爸爸笑哈哈点头：“不错不错！”
李诚微微红了脸，忐忑转了转眼睛。
“爸，妈，有件事我要跟你们商量一下。”
“啥事？”
“说呗！”
李诚吞了吞口水，低声：“我……我想要去南雷城那边工作。”
“啊？？！”
“啥？啥地方？”
李诚扶了一下近视镜，低声：“我一个同学在南雷城那边的东山湾租了一个半岛开海盐公司，生意做得蛮大的。她弄盐田，还办厂，接下来还要在海里弄渔场养鱼虾。听说那边几千亩的地方，非常宽。我……我打算去她的公司帮忙。”
李爸爸手中的筷子顿住了，人也呆住了。
李妈妈吓得筷子都拿不稳了，惊讶问：“南雷城？哪儿？东山湾？在哪儿？我——我咋听着怪陌生的。”
“在东部沿海。”李诚解释：“咱们这边坐火车过去不算远，十几二十个小时就能到。如果是特快火车，十几个小时而已。”
李妈妈目瞪口呆：“……”
“咋？”李爸爸忍不住问：“你打算好了？咋……去那么远呀？儿子，咱们是内陆地区，一辈子都没见过海——你肯定适应不了海边的饮食和海边大风的。听说海面上的海风很大很大，海水很咸很咸，一个大海浪过来——比一栋楼都高。”
李诚笑了，低声：“就是因为没见过海，所以想去海边瞧一瞧，见识一下书上描写的波澜壮阔大海，见识海浪的汹涌湍急，体会无边无际茫茫大海的辽阔。”
“太远了……太远了。”李妈妈悄悄捅了一下老伴，急忙忙道：“你打小就在这边长大，从没离开过惠城附近。你不能一下子去老远！不行不行！”
“是！是！”李爸爸忙点头附和：“太远了！上千公里吧？那也忒远了！饮食呀环境呀，你肯定适应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