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伯没好气瞪她,沉声:“可你跟小李说了没?她知道没?你之前是什么态度,她又不是不知道!你一声不吭,她指不定还以为阿南是在骗她!”
陈珍缩了缩脖子,低声:“阿南肯定说不止一遍……离得那么远,难不成让我亲自去说?她一个晚辈,又是未婚先孕——”
“你瞧你!你瞅瞅你!”荣伯冷嘲热讽:“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人家还没进你家的门,你已经摆足了婆婆的架子!你说你这样子,人家能同意吗?!”
陈珍吞了吞口水,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荣伯调整姿势,背靠坐好。
“你认识小李也十几二十年了,她是一个单纯又勤快的好女孩,你是一清二楚的。她如果是一个爱惹事的泼辣姑娘,早就将阿南卷走了!阿南老实巴交,小李也是老实,所以才会任你折腾。你说不同意,他们就决定分开。阿南难受,小李也难受。小李即便怀上孩子,她也没来找阿南。你觉得人家就那么想当你的儿媳妇?你少往自个脸上贴金吧!”
陈珍尴尬撇开脸,支吾:“那她……她真的不想嫁给阿南了?真的?”
“她连房子都租好了。”荣伯解释:“听阿南说,她还在那边找了工作。她说,她能一个人带好孩子,让阿南别再去找她。”
陈珍皱紧眉头,低声:“孩子是阿南的,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阿南他也有份,他是孩子的爸。”
荣伯睨她一眼,反问:“他们结婚没?你是她什么人?你有啥资格说这样的话?少来这里自以为是!”
陈珍怕老父亲又生气,只能软下语气来。
“爸,要不——你帮忙跟小李说一声吧。她一直在你这边工作,跟您亲近也听您的话。”
荣伯挑了挑眉,问:“说啥?”
“……说我已经同意她和阿南的婚事。”陈珍低声:“哄她快些回来吧。”
荣伯一听立刻扭过头去,粗声:“滚犊子!你自个闹出的事情,你自个料理去!”
陈珍抱住他的胳膊哀求:“爸,拜托您了。您一向最疼阿南,那孩子几乎是你帮忙带大的。眼下他失魂落魄,整天茶饭不思,您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子不帮忙?你舍得呀?”
“解铃还须系铃人。”荣伯语重心长道:“阿珍,这事是你招惹出来的,还得你去处理。”
陈珍微愣,眼神躲闪。
“爸,我……我还能怎么处理?我都已经同意了,还想要我怎么做?”
荣伯睨着她看,低声:“同意了就够了?眼下你同意,人家反而不愿意了。你心不甘情不愿被迫同意的,你以为其他人不知道?小侯生你的气,难道不是因为这个?我生你的气,难道不是因为这个?你个傻丫头!既然同意了,既然知道不可逆转了,就得换个态度。”
陈珍撇撇嘴:“爸,我都已经同意让阿南去哄她回来了。我也说过了,等他们回来,马上就给他们办婚礼。”
“可你没跟小李表态。”荣伯蹙眉低声:“小李她看着老实,可她心里通透得很。你嘴上虽这么说,可你对她不管不顾,她自然猜到是怎么一回事。阿珍,小李不听阿南的话了,甚至要跟他划清界限。你既然同意了,就该放软态度,好好接纳小李。你不松口,放软态度,小李不敢回来,挺着一个大肚子在大老远的帝都一个人孤零零过日子。阿南失去心爱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没法跟自己相认。他们本来可以和和美美成婚,生儿育女,跟你们好好过日子。被你这么一闹腾,阿南痛不欲生,家里不得安生,小李也伤心难受。”
陈珍沉默了,垂下眼眸。
荣伯继续低声:“阿珍,你都已经几十岁的人了,说句不好听的,大半的日子都没了。到了你这个岁数,咋还有那么多想不开的?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只要放软一下态度,陪阿南去接小李回来。到时阿南必定对你这个当妈的感激不已。小李最终也能明白你的真心实意。到时儿子更孝顺你,儿媳妇也跟着孝顺你,连孙子也一并有了。你如果继续执迷不悟,阿南伤心成疾,小李孤身一人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到时你后悔莫及!倘若你再强势下去,小侯铁定不会再搭理你。你们老夫老妻几十年了,他为了你们这个家也付出好些。他让着你,将就你,但他也是有脾气的。他给你面子让你解决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让他失望。这个家接下来能不能幸福,在于你此举。”
陈珍吞了吞口水,支吾:“……帝都那地方蛮远的。我……我还没去过帝都。”
“去还是不去,随你。”荣伯长长叹气:“你顾着自己的面子和婆婆架子,丈夫和儿子你都能不管不顾。你怎么变成这样……唉!”
“爸……”陈珍踌躇不定,支吾:“我……我再想想。”
荣伯罢罢手:“回去吧,自己去想。”
陈珍恳求低声:“爸,你记得帮我劝劝阿南。”
“不行。”荣伯沉着脸冷哼:“我连自个的女儿都劝不了,哪还能劝得了女儿的儿子!”
“爸~”
“别喊我!”
“爸!”
“走吧走吧!”
“爸……”
荣伯自顾自泡茶,不再搭理她。
陈珍看着老父亲的淡漠侧脸,又想起家里颓废萎靡瘦削的小儿子,心里一阵阵难受。
倏地,她深吸一口气,似乎一下子做出决定。
“爸,我——我马上让阿南去买票。我陪他去帝都找小李回来!”
荣伯抿了抿嘴,问:“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陈珍轻轻点头:“您说得对。如果我能退一步,老侯不会怪我,儿子和儿媳妇也能更敬重我。我岁数也不少了,那么死要面子做什么。家庭的稳定和幸福才是我应该珍惜的。”
荣伯欣慰笑了笑,道:“这就对了。去吧,收拾一些行李,赶紧找阿南去买车票或飞机票。”
“好。”陈珍见老父亲终于舍得对自己笑了,忍不住撒娇抱怨:“爸,您都好一阵子不肯搭理我了。”
荣伯冲着功夫茶,微笑:“子不教父之过。如果不把你教好,我心里头憋得难受。你说你都几十岁了,还这么死要面子,这不是活受罪是什么?”
“对对对!”陈珍不住点头:“我的错我的错!我知错了!”
荣伯将茶盏放下,温声:“喝两杯茶,忙去吧。你跟小李说,我和小陆一直在等着她回来。”
陈珍喝了茶,匆匆离开了。
陆婶探头探脑走过来,见荣伯喜笑颜开,一下子猜到了。
“荣伯,成了?”
荣伯笑呵呵点头:“她总算听了。”
陆婶又兴奋又开心,用力鼓掌:“那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