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宝红着眼睛粗声：“爸！你这话忒过分了哎！嫂子是外姓人，俺才是你的亲闺女！你咋不帮俺，反而帮嫂子说话呀？”
“我当然要替她说话！”林建桥沉声：“她孝顺我和你妈，你哥那混账不在，全赖她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小雪对咱们家有苦劳有功劳，我咋能不为她说话？我警告你啊，不许你整天对她摆脸色，更不许说一些难听的话。”
“爸！”林云宝气呼呼：“你也不想想，她可是俺妈买来的儿媳妇！没有钱，她怎么会来到咱们家？！她孝顺你们是应该的！”
林建桥撇开脸，深吸一口气。
“都不知道你跟你那个混账哥咋会都变成这个样子……”
林云宝仍气恼不已：“当初娶她的时候，俺妈可是花了大价钱！现在她赚钱来养家，那也是她必须干的！你少为她说话！她是姓‘余’的，不是姓‘林’的！俺愿意喊她一声‘嫂子’，就已经给足了她面子。她一个乡下丫头能嫁到帝都来，她就得对俺们家感恩戴德一辈子！她如果不是长得不咋样，没本事留住俺哥，俺哥至于一去不回吗？说到底——还不是她长得不够漂亮！俺凭啥给她好脸色看？她只不过是俺妈买来的一个丫头！凭啥啊？”
“啪！”林建桥甩了她一个耳光。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林云宝愣住了，不敢置信捂着被甩的脸颊，目瞪口呆瞪着老父亲看。
“爸，你……你……哇！呜呜呜呜！你打俺！爸你竟敢打俺——哇啊啊啊啊！”
林建桥气得涨红脸，大骂：“你个没良心的！整天胡说八道！以后再敢对你嫂子不敬，你就甭回来了！我和你妈现在靠着你嫂子过日子，不是靠你！你敢对她吆三喝四，我就打你！你要是不听话，你就滚远远的！越远越好！”
林云宝委屈极了，脑袋一把扎进老母亲的怀里。
“妈！俺爸打俺！你瞧见了吗？呜呜呜……他打俺！他从来都不舍得打俺的！他今天骂俺打俺——他还是不是俺爸啊……呜呜呜！”
肖淡梅烦躁瞥了一眼老伴，手缓慢伸出，将女儿推了开去。
“走开，别来烦俺。”
林云宝听罢，撒泡般坐在地砖上。
“老天爷啊～……俺咋就那么命苦啊？俺老爹不疼俺了，俺妈不要俺了！俺活着还有啥意思啊？俺不如死了算了！”
“二宝！”林建桥粗声：“闭嘴！你少来嚷嚷！一会儿邻居听到了，指不定又要来抱怨找茬！回你的婆家去！回去！”
“俺不！”林云宝抱住他的大腿，气呼呼：“俺以后就住这里了！俺不回去！俺也可以赚钱养你和妈！俺一样能撑起这个家！”
林建桥又气又无奈，俯下反问：“你能干啥？你会干啥？你连自个的头发都懒得洗，你连三顿饭都懒得捣鼓，你能撑啥？”
“俺能！”林云宝拍了拍胸口，豪气道：“俺今天过来借钱，就是为了做生意。等俺生意做成了，俺马上就能有收入！爸，俺们这个家靠嫂子一人是不行的。别看她现在对你们还行，可以后呢？俺哥跑得不见影儿，她能等俺哥一年两年，能等他一辈子不？铁定不行啊！她还那么年轻，咋可能一直守活寡？你不能总想着依靠她，指不定哪天等她有了大钱，她立马卷铺盖走人！”
林建桥坚决摇头：“阿雪不是那样的人，她老实憨厚得很。”
“她不可能老实一辈子！”林云宝翻了翻白眼：“人都是会变的！等她在帝都混熟了，她勾搭上合适的男人，她铁定不要这个家！她还这么年轻，没儿也没女，丈夫跑得不见影儿。谁能笃定她就能一直为俺哥守下去？可能吗？！”
“你——”林建桥罢罢手：“你少来这里胡说八道！滚吧，麻利回家去。”
林云宝轻哼：“俺不回！俺要回娘家来住！”
“这里住不下。”林建桥皱眉：“这里就一个炕，你嫂子都得打地铺。你能睡哪儿？”
林云宝压根不在乎：“俺也能打地铺。天气这么热，随便找个地方睡都成。打地铺还凉快些呢！”
“给她钱。”好半晌没开口的肖淡梅突然出声。
林建桥吓了一跳，不敢置信问：“啥？阿梅你说啥？”
“爸！”林云宝欢喜跳起来，激动笑道：“俺妈让你给俺钱呢！钱呢！听到没？”
肖淡梅似无奈似烦躁：“给她五块，让她滚。”
林云宝一听就郁闷了，凑上前抱住她的胳膊。
“妈，你咋说话来着？俺不都说了吗？俺已经决定了，俺以后要住下，陪着俺嫂子孝顺你们，干活赚钱养你们。”
“不可能。”肖淡梅沉着脸摇头：“太阳从西边出来再说。”
额？？？
林云宝撇嘴撒娇：“妈～～你就相信俺嘛！俺说是真的，就一定是真的！俺住几天休息休息，回头就跟嫂子去人家的作坊干活。俺也能做手工，打打毛线啥的。”
林建桥压根不相信，反问：“你能坐得住？犯不着半个小时你铁定回家来！一条围巾你能织几个月还没好，你能打啥毛线？”
“哎呀！”林云宝红着脸支吾：“俺……俺会学着勤快点儿的。”
知女莫若母，肖淡梅赶苍蝇似的挥手。
“回家去，少烦俺。老林，给她五块钱，让她麻利滚。”
林建桥扭过身去，躲在角落处翻出信封。
“爸！”林云宝笑嘻嘻凑了过来，问：“你还有多少钱？俺妈给你的吧？俺就知道你们铁定还悄悄留了一手！十块有没有？干脆给俺二十块吧。现在的东西越发贵了，十块钱都买不到啥玩意。二十块估摸还不够，给多一点呗！”
“你还有完没完？！”林建桥掏出一张五块递给她，粗声：“就这一张，嫌少就甭拿！”
林云宝郁闷接过，一把塞进裤兜里。
“爸，妈，那俺先回家去了。俺过两天再来陪你们。”
林建桥恨铁不成钢瞪她，最终只能无奈罢手。
“行了行了，只要你能回家跟小许好好过日子，我们犯不着你来陪。你每次来不是蹭吃蹭喝蹭点儿钱，你还能来干啥？我们宁愿你别来。”
林云宝嘻嘻笑了，晃着胖乎乎的身板。
“想都甭用想！你们是俺的爸妈，你们才舍不得呢！”
语罢，她挤过篱笆小门快步离去。
林建桥看着她矮墩臃肿的背影，忍不住长长叹气。
“阿梅，别人养的孩子是来还债的，咱们养的是来讨债的。”
肖淡梅听罢，眼睛红了，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林建桥见她哭了，不敢再说什么，哄了她几句。
“甭担心，只要她回婆家去就行。她是嫁出去的，有啥事犯不着咱们去搭理。”
肖淡梅轻轻点头。
不料还不到晌午，林云宝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