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番外之上辈子7
闷热的夏日, 窗外的蝉鸣声鼓噪地响着,锅里的鸡蛋汤已经开了, 咕咚咕咚地翻着黄红相间的热浪。
狭窄的厨房里, 身边男人的存在却是不容忽视。
他问出的那句话,一直在她心里翻腾着,搅得她的心一阵阵地疼。
“算了, 我不该问这个。”男人的声音里透着无奈, 撤身就往外走。
顾清溪沉默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后, 才关了火, 盛了汤, 又将菜装了盘子, 之后端到了客厅里。
房子并不大, 客厅既当厨房又当餐厅, 小餐桌也很小,如今多放了碗筷,都觉得有些局促了。
“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顾清溪垂着眼睛, 没敢看萧胜天:“我当初嫁给他是怎么回事, 你也知道。”
“没事, 我们先不提这个。”萧胜天却拿起了筷子:“吃饭吧。”
顾清溪看向他。
萧胜天深吸了口气, 沉声道:“清溪, 等回头再说吧。”
他既然这么说, 她也就不提了,便轻点了下头。
萧胜天尝了口菜。
顾清溪:“我说了我厨艺不好。”
萧胜天:“是不太好,不过倒是挺适合我的, 我的家庭医生一直建议我饮食清淡。”
顾清溪当然知道萧胜天这是安慰自己, 不过还是道:“那你多用点吧。”
萧胜天:“好,我可不会假客气。”
一时两个人吃着饭,顾清溪却胃口并不好,她想着萧胜天说的进展,又想着他问自己的话,这两桩,每一桩都是埋在心里的隐痛,时间久了,看着伤口长好了,但其实阴天下雨,每每触及,便是隐痛。
饭很快吃光了,顾清溪要收拾,萧胜天看了看手机,却是道:“回来再说吧,我先带你过去。”
顾清溪自然是听他的,于是便下楼,下楼的时候遇到好几个学校的同事,都使劲地打量萧胜天。
上了车后,萧胜天道:“你们这宿舍楼里的人挺八卦的。”
顾清溪:“嗯,没准明天就传出什么消息来了。”
萧胜天:“传什么?”
顾清溪哑口无言,她当然不好说,会传出来她谈了一个对象,传来传去,她马上就要结婚了,说不定连孩子都可以出来了。
他这么精明的人,当然明白这其中意思,然而他却问自己,顾清溪觉得他是故意的。
萧胜天却突然低声道:“妨碍了你的名声,不能怪我啊。”
他那语气,竟然隐隐带着几分赖,顾清溪一时说不上来自己的感觉,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最后还是低声道:“我怪你干嘛……”
萧胜天便笑了。
他笑起来声音清沉,都是把之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感一扫而空,他便随口问起来她平时都自己做菜,爱吃什么,从学校回来都干什么之类的,问得细碎家常。
顾清溪也就和他说说,画画啊,给人家当家教啊,或者自己随便看看书什么的打发时间。
萧胜天又问起来房子,怎么卖的,卖了多钱,什么时候办手续,顾清溪都一一说了。
萧胜天突然道:“其实这房子挺好的,朝阳,采光好,你收拾得也挺好。”
虽然不大,但一走进去,他会觉得,那就是一个家。
一说起这个,顾清溪的笑便慢慢收敛了。
她望着窗外,默了一会,才道:“这房子还是当时好不容易才轮到我的,你也知道我这性子,在学校里分房子也是论资排辈找关系,好事一般轮不到我,不过当时正好别人都去排新房子了,我没排,恰好赶上之前的副校长要换大房子,就把这一套给我了,他们那些等新房子的,反而没等到。”
所以这房子是捡了漏,当时好多人羡慕,副校长挑的户型和位置都是没得说的。
得了这房子后,她自然格外用心布置,就连窗帘都是自己去布艺市场挑了好料子自己做的。
她笑了下说:“我当然不舍得卖了,可是比起房子,毕竟还有很多更重要的,如果这房子卖了后能支撑我读书的费用,那也值了。”
萧胜天转首看了她一眼,此时的她笑起来安静恬淡。
其实会冲动地想告诉她,那房子是他出钱托人买的,她以后还可以回来看看,不过到底没说。
他说了,估计她马上不卖了。
这么说话间,顾清溪发现不对了:“我们这是去哪里?”
萧胜天:“去你们村里。”
顾清溪:“啊?”
萧胜天听了,明白她的心思。
当年她嫁出去后,她父母相继去世,她哥嫂日子过得也不好,没孩子要离婚,离婚后,她哥哥去打工,结果命运多舛,处处不顺。
那时候他想帮来着,谁知道她哥哥还是出了意外,之后酗酒度日,喝垮了身体,后来也就没了。
对她来说,那个地方是伤心处,没一个亲人了,她并不愿意回去。
不过萧胜天还是道:“我一直在让人查,现在有了一些眉目,当年的那个事,你们村里的王支书也有份。”
顾清溪心里咯噔一声:“他?”
就是他,帮自己保媒,说给了陈昭。
萧胜天点头:“是,他从中帮了忙,要不然彭春燕怎么可能轻易冒用了你的成绩。”
顾清溪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喃喃地道:“他,可是他……为什么要帮彭春燕?他认识彭春燕吗?他认识彭春燕叔叔?他不至于冒这种风险帮彭春燕叔叔吧?”
萧胜天看着前面的路,农村的柏油马路上,时不时有拖拉机摩托车穿梭其中,小汽车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了。
二十年了,这个世界变化很大,昔日崎岖坎坷的路没了,奔波在农村土路上的驴车牛车也没了。
一起没了的,还有那个骑着自行车的小姑娘。
闭上眼睛,他还记得她被风吹起的红围巾,以及那挂在自行车车把上摇来荡去的尼龙兜干粮。
萧胜天胸口便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如果可以,他愿意用所有他所拥有的一切来换她那被人覆盖了的二十年。
顾清溪看着沉默的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便从心里泛起。
她自然是相信他,他怎么可能骗自己。
所以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她只是一下子不能接受而已,太出乎意料,这让她无法明白到底为了什么!
可是在最初的震惊后,那个她想都没想到的可能便浮现出来,让她后背发凉。
她怔怔地望着他,用一种异样的声音问道:“王支书后面,是谁?”
萧胜天喉结动了动,压下来心头翻滚的情绪,终于道:“清溪,你很聪明,已经猜到了,是不是?”
顾清溪盯着萧胜天,呼吸变得艰难起来:“你,你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还存着一线希望。
萧胜天停下了车子,转首望向顾清溪。
他可以看出来,现在的她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他伸出手来,试探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些艰涩地道:“我不知道当初你嫁到陈家,具体怎么回事,不过陈家在这其中确实起了作用。”
顾清溪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开了。
她想起来陈昭临死前的愧疚,他哭着说对不起她。
一直以为,是因为他病了的那些年实在拖累了她,如今看来,竟不是。
他竟然骗了自己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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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溪坐在田埂上,将头埋在膝盖上,抱着膝盖哭。
她哭得支离破碎。
萧胜天的手机响了几次,好几拨人在找他,他看都没看,直接挂掉了。
他就那么蹲在顾清溪面前,安静地守着她。
顾清溪哭了也不知道多久,终于停下了。
她啜泣着,抬起头,眼睛已经哭红了,一小缕头发黏在脸上,看着可怜兮兮的。
“都告诉我吧。”她低声说:“你查到什么,都告诉我。”
萧胜天点头。
他干脆也陪着她坐在那里,就那么并排坐在田埂上。
此时麦子已经收割过了,地里都是麦茬子,还有残余的麦穗留在地里,也没人捡。
他望着这一望无垠的麦茬子地,给她说起了自己查到的真相。
她也不吭声,用胳膊拄着下巴,眨巴着泪眼,安静地听着。
“所以从一开始,这就是陈昭的主意,他家里人知道他看中了我,如果我考上大学,他们就没指望了,才找了人这么办的?”
“看情况来推测,应该是彭春燕叔叔想给彭春燕找个机会,恰好赶上了陈宝堂也想暗算你一把,双方算是合谋了,陈宝堂又找到了王支书,帮着给彭春燕造了假户口,张冠李戴了。”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了,他骗了我十年。”顾清溪茫然地看着天空变幻莫测的云,这么喃喃地道。
萧胜天听这话,侧首看向她。
“其实也未必,这件事是陈宝堂做的,当时陈昭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他也未必知情,就算知情,也许是后来的事了。”
顾清溪却摇头,摇头的时候,沾在睫毛上的眼泪便往下落,她咬牙道:“就算开始不知道,后来也应该知道了,他一直都知道,一直都在折磨我,就算死了,也不肯告诉我真相。”
萧胜天便不说话了。
这是她的亡夫,毕竟人家十年夫妻,其中到底如何,不是他能置喙的。
顾清溪将下巴埋在膝盖里,茫然地看着前方那摇曳的杂草,喃喃地道:“今天你问我,为什么他没了十年,却没想过考虑别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萧胜天只觉得喉头堵得难受。
当一阵似有若无的夏风吹过时,他望着眼角挂着泪的她,哑声道:“为什么?”
顾清溪却笑了下:“因为那十年,我真得好累,那一段婚姻,我走得太累了,我只想一个人清净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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