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山,贼军此行必是直奔长安去的,今将何如之?”
李世民虽素有知兵之名,可说起来正式掌兵其实不过方才月余而已,面对那些平庸之辈时,倒是能应对自如,可遇到了张君武这等油盐不进的主儿,明显就有些抓瞎了——渡河追击是肯定不敢的,双方兵力对比太过悬殊了些,追上去只能是送死,更别说齐郡军老营里还有秦琼所部在,真要是去追击齐郡军主力,秦琼所部只消从后头给轻轻李家军一击,便足可将他李世民手下这么点人马吃干抹净,可不去追么,己方主力速取长安的希望显然就要化成泡影了,左右为难之下,李世民的脸色已是难看到了极点,偏偏又想不出个两全的办法,无奈之下,也只能将问题丢给了匆匆赶来的右翼主将殷开山。
“少将军明鉴,贼军主力西去,必是欲寻我军主力决战,此断不可轻忽,还请少将军即刻率骑军赶回长安,此地且就交由末将把守,断不致叫贼军过了洛河。”
殷开山也自看出了己方所处的尴尬之境地,眼下追击固然不成,全军撤走也同样不行,甚至留下的兵力太少都会出大问题,此无他,秦琼所部可是在河对岸盘踞着,看似稳守,可实际上随时有可能发起强攻,一旦留下的兵力不足,被秦琼所部突破了防线,郑县断难守住,李家军被断成两截之下,极有可能会被屈突通所部突破刘文静的封锁,到那时,李家军别说取关中了,怕是连太原都回不去了,值此危机关头,殷开山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紧着便建议了一番。
“好,那就请阿史那大奈将军所部留下协助尔,某自率玄甲精骑与阿史那利屯将军一并赶去长安,此地便拜托开山老哥了。”
李世民皱着眉头想了想,也觉得此时似乎只能这么办了,只是显然对此地的防守尤有些放心不下,这便将阿史那大奈所部的三千突厥骑兵留了下来。
“末将遵命!”
能多三千骑兵,就能多几分的把握,这等好意,殷开山自是不会有甚异议,紧着便躬身应诺不迭……
“攻,给我接着攻!”
长安城东门外,李渊双眼血红地死盯着城头,浑然不管上一拨攻城的将士几乎折损过半,咬牙切齿地咆哮个不休,眼神里的恨意浓烈得有若实质一般,不为别的,只因李渊心中的怨气实在是太浓了些——就在昨日,阴世师趁着李家军尚未抵达长安城下的空隙,派兵毁了李家宗庙,将所有在京的李家子弟全都砍了头,悬在城门楼前示众,不仅如此,还挖了李家的祖坟,将李家列祖列宗的骸骨全都烧成灰,撒在了长安各处城门口,说是要任由万民践踏,以惩李家谋逆之大罪云云,在这等奇耻大辱的刺激下,不管是谁,都难免愤概于心的,李渊自然也不例外,一大早起便发兵狂攻,至午不休,铁了心要一举拿下长安城。
“报,禀大元帅,南阳军前锋已过了蓝田,正在向此处赶来。”
就在李渊暴跳如雷之际,却见一骑报马急冲到了高大的指挥车前,一个干脆利落的滚鞍下了马背,单膝点地,紧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什么?再探!”
李渊本以为李世民率部能稳稳拖住齐郡军主力,却万万没想到张君武根本就没理会李世民所部,居然就这么急速杀了来,一惊之下,原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便黑得有若锅底一般。
“诺!”
见得李渊声色不对,前来禀事的哨探自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紧着应诺之余,翻身上了马背,一路疾驰地又往南面赶了去。
“元吉!”
李渊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还是不愿轻易中断攻势,这便扬声点了其三子李元吉的名。
“孩儿在!”
李元吉就策马立于指挥车旁不远处,这一听自家父亲点了名,赶忙策马上前,躬身应了诺。
“尔带三万步军并请阿史那吉摩将军拨五千骑助阵,务必协同刘弘基所部挡住南阳军,去罢!”
在李渊看来,长安城的抵抗并不算顽强,己方所部虽一直不曾攻进城中,可已是几次杀上城头了,再多加把力,未见得不能在日落前攻进城去,至于南阳军方面,李渊断定城中守军不会与之相配合,有刘弘基所部六万大军再加上李元吉带去的三万五千兵马,足可跟齐郡军相抗衡了的,纵使不能胜,挡住齐郡军一段时间当不至有甚碍难之处,己方若能能攻破长安,只消一旅偏师进城,便足可稳住城中局势,主力完全可以移师南向,凭借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与齐郡军展开一场大决战。
“孩儿遵命!”
攻城战就是拿人命去填,战事可谓是残酷到了极点,这等战事,李渊当然不会让儿子们上阵,故而,哪怕心痒难搔,李元吉也只能是在中军眼巴巴地呆着,而今,终于有了上阵厮杀的机会,李元吉哪有不乐意的理儿,高声应诺之余,兴奋奋地便冲出了中军,自行调兵遣将去了……
“报,禀大将军,逆贼李元吉已率三万步军五千突厥骑兵与刘弘基所部合兵一道,在长安南城外五里处列阵。”
齐郡军大多是步军,行军速度自是快不起来,尽管是一大早便从商洛出发,可一路迤逦而行之下,末时将尽了,方才行进到了离长安十里开外处,正自策马缓行间,却见一骑哨探疾驰而来,将最新之敌情报到了张君武处。
“再探!”
对于李渊这等分兵来拒的战略选择,张君武其实颇为意外的,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对此,张君武自是乐得成全一下李渊一把的,当然了,战事未起,张君武也自不会有甚骄纵之表现,仅仅只是语调淡然地吩咐了一声,便即将哨探打发了开去,也不曾命令部队加速前进,依旧是这么不紧不慢地向长安城进发。
“传令:全军加速,再快点!”
就在张君武慢条斯理地行军的同时,刚率部从河谷中穿越了秦岭的李世民终于踏上了平原之地,这一见日头已然过了正中,脸上当即便显露出了一丝焦躁之色,也自顾不得全军马力已有些疲了,紧着下令之余,一扬马鞭,重重地便在马臀上抽击了一记,率部如飞般地向前急赶不已……
“哈哈……贼子果然来了,好,弘基且在此压阵,待某率骑军上前杀上一回,先挫敌锐气!”
申时一刻,日头已渐西斜,长安城以南的灞水河畔,李元吉早已率部列阵多时,这一见远处烟尘滚滚而来,不单不惊,反倒是哈哈大笑不已,一声令下,率五千突厥骑兵便冲出了本阵。
“少将军……”
李元吉冲得实在是太快了些,刘弘基一把没拉住,这厮便已冲出了中军本阵,直急得刘弘基额头上当即便见了汗,只是急归急,这会儿他也不敢率部随后掩杀,没旁的,手下将士大多都是临时搭配在一起的乌合之众,结阵而战的话,倒还能打上一打,真要是乱了阵型,根本不可能挡得住齐郡军的冲击,而今见得李元吉贸然杀出,刘弘基也自无奈得很,只能是连下了数道命令,强令各部保持阵型,随时准备接应李元吉。
“全军止步,步军就地列阵,骑兵都有了,跟我来,出击!”
原本的先锋大军随秦琼一道留在了商洛,先锋大将便换成了罗士信,这厮素来就是嗜杀不过,这一见李元吉率部高速杀来,明显是要打己方一个措手不及,登时便怒了,连下了两道命令之余,亲率两千五百骑兵便高速冲出了队列,势若奔雷般向李元吉所率的五千突厥骑兵杀将过去。
“好贼子,给爷拿命来!”
李元吉与罗士信同龄,都是十七岁,同样有着一身过人的武艺,所不同的是罗士信早早成名,而李元吉除了在太原城中称王称霸之外,根本就无甚作为可言,此番随父杀进关中,也没能捞到啥像样的战可打,而今见得对面那将年岁与自己相当,登时便起了斩将夺旗之心思,略一拨马首,咆哮如雷地便向罗士信冲去。
“找死!”
这一见李元吉耀武扬威而来,罗士信的嘴角当即便是一撇,不屑地骂了一声,也没啥客气可说的,待得两马将将相交之际,就见罗士信双臂一振,手中的长马槊已如蛟龙出海般地刺击了出去。
“哈!”
李元吉刚想着先行出手呢,却万万没想到罗士信的枪速竟是如此之快,登时便被吓了一大跳,哪敢大意了去,一个开声吐气,手中的长马槊已是斜斜一横,打算来上一招卸力反打。
“铛!”
李元吉为人虽狂妄,可手底下还是有点真功夫的,这一枪斜架无论是速度还是角度,都把握得极为的精准,于电光火石间准确地拦击在了罗士信的攻击线路上,当即便暴出了一声轰然巨响,滚滚声浪直震得二将的耳膜都不免为之生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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