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一夜变天,李轨兄弟皆死于非命,伪太子李伯玉等李家宗亲并曹珍等诸多李轨之心腹被安兴贵兄弟等押解到了兰州军前,早一步已率十万大军进驻兰州的张君武龙颜为之大悦,不单亲切接见了安家兄弟等有功之臣,更连下十数道诏令,对诸般人等大肆封赏,一口气晋升了安修仁、关谨、慕容罗睺、牛进达、肖正南、万云飞、文仲明等七人为大将军,胡凝等十数人为各卫将军,又封安家兄弟、关谨等六人为国公,晋封郡公的也有十三人之多,凡在平西北有功者,皆各有封赏不等,并着牛进达为凉州都督,安修仁为鄯州都督,慕容罗睺为陇右都督,关谨为汉中都督,万云飞为河池都督,另有二十余名官员为各州刺史,封张锋为郑国公,调任兵部侍郎。
仅仅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西北两强就被中华帝国彻底荡平,消息一经传开,帝国臣民自是欢欣鼓舞,加之夏粮丰收,帝国又屡次减免赋税,百姓衣食无忧之余,更是感念张君武之德政,帝国所辖之境内欣欣向荣,有若旭日初升,无疑是这个时代最为强大稳定之区域,几乎每天都有无数的灾民从各个方向涌入帝国,经甄别之后,便由朝廷统一安置,成为帝国之新臣民。
这世上的事总是有人欢喜就有人愁,相较于帝国臣民们的雀跃,但凡跟帝国接壤的周边势力可就陷入了一派恐慌之中,没旁的,谁都怕成为帝国兵锋下一个针对之目标,于是乎,在李世民的操纵下,各方势力使者频繁往来,以寻求签订一份攻守同盟之约,无论是正领军与李靖在五龙山对峙的梁师都还是正与周法明打得不可开交的萧铣,都对此同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至于东都方面就更不用说了,王世充打着皇泰帝正统的旗号,公然传檄天下,诏令天下群豪共讨张君武。
大义名分这玩意儿别看平时没啥用处,可到了某些关键时刻,却能发挥出不小的作用,这不,哪怕天下豪雄其实都是颠覆大隋江山的乱臣贼子,可在面临着蓬勃兴起的中华帝国之威胁时,居然都不要脸面地团结在了皇泰帝的旗帜下,短短数日里,便有不少豪雄发布檄文,宣称愿为皇泰帝而战,尽管正式的盟约还须得多方使节探讨过后才能拟定出相应之文本,可一致反张的呼声却是相当之高涨,对此,朝中诸般臣工自不免都有些心慌意乱不已,每日里送往兰州的告急密奏文本当真有若雪片一般。
着急么,一点都不!哪怕朝臣们不断建议赶紧撤兵回关中,张君武也自不以为意,甚至不曾就反张盟约一事专门下诏,只说了一句话——群狼啸月,能奈明月何?然后么,便不再去理会天下群豪们如何叫嚣,有条不紊地在兰州安排着西北诸州的各项安民事宜,同时命令肖正南将蜀中各粮库之存粮陆续调运关中、陇右等地,以为战备之用。
“滚开!”
西北大捷的消息传开之后,惊怒的可不止是各路豪雄,帝国北线诸将同样被刺激得不轻,个中又属罗士信与段德操两名军中副将为最,这不,暴脾气大发之下,罗士信竟是硬闯李靖的中军大帐了,根本不给那些帐前亲卫通报之时间,单手只一推,便将一名试图拦阻的亲卫推得倒飞了开去,脚步不停地便与段德操一道大步行进了中军大帐之中。
“来了就都坐下说好了。”
帐外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李靖自然不可能不被惊动,然则面对着暴怒踏进大帐的罗士信与段德操二将,李靖却根本不为所动,脸色淡然如常,依旧盘坐在大幅沙盘前,仅仅只是语调平和地招呼了一声。
“哼,李药师,尔究竟要罗某等到何时?陛下都已扫平西北了,我等却还在此餐位素食,你自己不要面皮,罗某却丢不起这个脸!”
饶是李靖态度和煦,丝毫没计较罗、段二人的擅闯之罪,奈何罗士信就是一暴脾气,除了张君武之外,谁都不服,不单不感念李靖的宽容,反倒是毫无顾忌地便嚷嚷了起来。
“哦?德操兄也是来请战的么?”
李靖根本没理会罗士信的暴跳,侧头看了眼面带尴尬之色的段德操,一派风轻云淡状地发问了一句道。
“这……呵,大将军见谅,军中诸将一致求战,末将虽竭力劝止,奈何……”
段德操其实是被罗士信给拖了来的,当然了,他其实也想着尽快打败梁师都,只不过他的身份比较尴尬,一不是齐郡军出身之将领,二来也无功劳在手,说起话来么,自然也就硬气不起来。
“嗯,既如此,那就战好了。”
李靖并未在意段德操的尴尬,但见其一扬眉,已是一派波澜不惊状地便给出了个肯定的答案。
“当真?”
李靖此言一出,还没等段德操有所表示,罗士信已是紧着追问了一句,双眼里满是渴望之神色,没旁的,这三个月来,罗士信可是憋坏了的——两军对峙期间倒也不是完全没战事,可都是些小规模的冲突罢了,诸如设计诱骗大梁军劫粮以打其之伏击,又或是设伏歼灭大梁军劫营部队之类的小战事倒是发生过几次,可真正意义上的两军正面对决却是根本没有过,以罗士信副将的身份,那些小规模之战,自然用不着他出手,结果么,不消说,罗士信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西线的同僚们不断立功,自己却是无所事事地在五龙山大营里窝着,这等滋味早令罗士信歪腻得不行,而今一听终于有仗可打,罗士信早先的怒气顿时便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摩拳擦掌的激动与兴奋。
“军中无戏言。”
李靖不动声色地瞥了罗士信一眼,嘴角边一丝戏谑的笑意一闪而过。
“哈,好,大将军且就下令罢,罗某自当拼死一战!”
只要有仗可打,罗士信通常都是好说话得很,早没了先前暴怒时的嚣张跋扈,有的只是一派求战心切之激动。
“罗大将军威猛无俦,李某怕是用不起啊。”
罗士信的架子倒是放下来了,可李靖却突然将军中主将的架子端了起来,不冷不热地讥讽了罗士信一句道。
“呃……大将军息怒,末将先前鲁莽了,确是有罪,且容末将戴罪立功可好?”
一听李靖这般说法,罗士信的眼珠子当即便瞪得个浑圆,待要发怒,却又觉得不妥,无奈之下,也只好赶紧低头请罪了起来。
“军令可是如山重,倘若罗大将军于战场上旧病复发,李某实担待不起。”
饶是罗士信都已将姿态摆得极低了,可李靖却依旧没打算就这么放其一马,故作为难状地一摊手,还是不同意让罗士信上阵杀敌。
“大将军放心,末将自当一切听从指挥,若有违反,提头来见!”
见得李靖死活不肯同意自己出战,罗士信可就真急红了眼,奈何李靖乃是主将,又握有张君武所赐予的临机决断之大权,罗士信恼怒归恼怒,还真就没敢再乱发脾气,只能是一味地低头表示服帖。
“此言当真?”
李靖似乎不怎么相信罗士信的保证,斜视了其一眼,一副将信将疑状地吭哧了一声。
“末将甘当军令状!”
罗士信就一大杀胚,几日不打仗就手痒,这三个月来实在是被憋得惨了,此际为了能上阵大杀上一番,当真是啥都顾不得了。
“嗯,那好,依李某算来,三日内,梁师都那厮必会派勇将率军前来邀战,罗大将军且就率部前去迎战好了,记住了,此战许败不许胜!”
听得罗士信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李靖倒也没再刁难其,略一沉吟之后,便给了罗士信一个上阵的机会,然则没等罗士信兴奋起来呢,李靖又在话尾慢吞吞地附加了个条件,当即便令罗士信瞠目结舌地傻在了当场。
“你……哼!”
败仗,罗士信不是没打过,可故意打败的仗么,他还真就不曾经历过,此际听得李靖这般说法,罗士信自不免以为李靖又是在捉弄自己,双眼一瞪,骂娘的话险险些就要喷薄而出了,只是一想到先前自己所立下的军令状,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又吞回了肚子中去,到了末了,也就只能是怒气冲冲地冷哼了一声了事。
“罗大将军若是不愿去,后头的仗也就不必打了,李某自会安排旁人去立此大功,不若且就换德操去也罢。”
李靖根本没在意罗士信的怒火,伸手捋了捋胸前的五绺长须,慢条斯理地又刺激了罗士信一把。
“慢,罗某……罗某去就是了,只是大将军须得告知末将,后头之仗又是怎生说法。”
一听李靖话里有话,罗士信可就顾不得生气了,赶忙叫了停,咬了咬牙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在听命行事之前,先得搞明白李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