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用不着问,张恒也能猜得出那名哨探心中之所想,然则他却并不打算跟一小兵解释个中之蹊跷,仅仅只是面色一肃,语带不耐地便断喝了一声。
“诺!”
尽管满腹的不解,奈何将令就是将令,前来禀事的那名哨探自是不敢再多迁延,紧着应了一声,匆匆便奔出了城守府,自去传令不提。
“张将军,南梁突然大举来袭,我新野兵寡,力恐难支,水师虽弱,却也有千余人马,不若……”
对于张恒的命令,不说前来报讯的哨探搞不明白,站在一旁的新野知县许绍同样不解得很,一忍再忍之下,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声来。
“许大人应是知晓的,我帝国之步骑天下无敌,然,于水师上,却一向乏善可陈,横扫北方诸雄不难,可要平江南,却非得有强大之水师助阵不可,赵将军之所以避而不战,非怯弱无能,实是不能战,我帝国水师的种子岂能如此轻易耗尽,纵使陛下在此,也断不会准其盲目出战的,再者,南梁之敌多达八万之众,留下水师与否,于大局皆影响,既如此,何不让水师退回南阳,依城而守,总好过在此平白牺牲罢。”
张恒可以不理会区区一哨探的迷惑,可却不能无视许绍的疑问,哪怕内心里其实都已焦躁不堪了的,却还是尽自平和地将不留下水师的缘由详细解释了一番。
“唔,那倒也是,只是如此一来,我新野城恐就更难守御了,不知张将军有何妙策否?”
许绍本是蒲城县尉,关中大乱时,不愿投降李渊,弃官潜回了京师,至帝国建元之后,方才重新入仕,被派到新野任知县也不过才两个多月而已,并不是太清楚帝国上层的战略构想,可却知晓张恒乃是张君武的亲卫统领出身,属帝国中可通天的人物,对其所言,自不会有甚疑意。
“此番南梁异动必是与东都勾连好的,如今我南阳、汝州主力皆已被诱到北线,南线空虚,又无险可守,倘若南梁贼军长驱直入,南阳、汝州恐皆不保,某深受陛下厚恩,如今也唯有以死相报了,许大人可组织民众从速撤退,张某自当死守新野,以迟滞敌军!”
妙策?到了此时,哪还有甚妙策可言,张恒根本不敢奢望自己手下这么点兵马可以力挽狂澜,所能做的不过就只是死战到底罢了。
“贼军须臾将至,许某便是想走怕也来不及了,呵,张将军身为天子爱将都不惜命,许某又何惧一死哉,事不宜迟,将军且尽快着人通知陛下并南阳诸处,许某这就着人去安排四乡八里之百姓赶紧转移。”
许绍加入帝国虽不久,可毕竟曾在大隋官场里厮混过不少时日,自不会不知晓张恒让他组织民众撤退其实就是在给他留一条活路,然则许绍却显然并不打算接受这等好意,丢下句交代之后,便即匆匆走了人,对此,张恒也没多劝,只是欣慰地一笑,紧着便伏案速书了起来……
“贼军来了,贼军来了,快,快关城门!”
南梁军比预料的还来得快,就在张恒刚着人将告急文书发往各地之后没多久,南面烟尘大起中,一彪骑军便已疯狂冲来,一见及此,城头上的岗哨赶紧便高呼着发出了警报,刹那间,原本正有序进城躲避战乱的百姓们顿时全都乱成了一团。
“突击,给我杀!”
董景明就是个杀人狂魔,在南梁军中可是一霸,啥杀良冒功、欺男霸女之事可是没少干,恶行昭彰,只是因着其兄董景珍的缘故,根本没人奈何得了他,这大半个月来,为了隐蔽大军的开进,全军上下一直都是昼伏夜行,董景明自然也就没处作恶了去,早就憋坏了,此际一见前方大批百姓正自慌乱四窜,邪心顿时便大起了,但见其一把抄下得胜钩上的长马槊,呼啸一声,率部便向乱成一团的新野百姓冲杀了过去。
“畜生,有种的冲老子们来!”
“南梁贼子,一群杂种!”
“狗娘养的!”
……
新野城小,本就无法容纳四乡八里的所有百姓,故而许绍也就只通知离城较近的几个乡的百姓撤入城中,离得较远的,就只能让百姓们赶紧向唐河、邓州等处逃难,纵使如此,须得转移进城的百姓也足有五千之多,时值南梁军赶到时,也就只有两千余百姓进了城,余者都还在城外,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哪能经得起南梁骑兵这等狂冲乱杀,很快便被屠戮得个尸横遍野,这等惨状一出,城头守军将士们无不被气得瞠目欲裂,怒骂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
“畜生,这就是一群畜生啊,都是老夫的错,都是老夫的错啊……”
不止是守城将士们怒骂连连,许绍也被气得浑身哆嗦不已,望着城下满地狼藉的尸体,许绍心中大痛,忍不住便嚎啕了起来。
“传令下去,各门紧闭,没有本将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违令者,斩!”
张恒原本正在组织城中民壮搬运守城物资,待得听闻城头警报响起,方才匆匆赶到了城头,入眼便见城下百姓惨遭屠戮之情形,一口钢牙险些咬碎,真恨不得开城杀将出去,将南梁骑军全都碎尸万段,奈何想归想,做却是不能这么做了去,毕竟己方就只有三千步卒而已,根本不可能是五千骑兵的对手,无奈之下,张恒也只能是紧绷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了道死命令。
“城上的人听着,我大梁十万大军已到,尔等若不早降,一旦城破,必屠!”
杀光了三千余百姓之后,董景明显然并未满足,又将主意打到了城中守军身上,为激城中守军出战,特意挑了名大嗓门的士兵,挑着一具孩童的尸体,纵马冲到城下,耀武扬威地放出了威胁的话语。
“传令下去,着城中民壮加快速度,将檑木滚石尽快运上各处城头!”
尽管心中怒火狂烧不已,可张恒却并未失去理智,只一看那名敌骑很是谨慎地只在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上来回驰骋,张恒便知光凭城中的弓箭手之力,根本奈何不了对方,索性便不去理会对方的叫嚣,声线阴冷地下了道命令,自有一名亲卫紧着应诺之余,匆匆便跑下了城去。
新野城尽管是防御南梁的最前沿,奈何地处平原,根本无险可守,在帝国作战计划里,此城本就只是作为预警之用,并无长期坚守之相关安排,尤其是去岁被可达寒贼军折腾过一番之后,本就不堪大用的城防设施更是几乎无存,哪怕张恒上任后对此城进行了些修缮,也准备了些城防用具,可限于时日,各项战备库存都不算太多,无奈之下,张恒不得不下令拆些民房,取砖石、横梁等物为用,如此一来,千余民壮的转运任务无疑就加重了不少,直到董景珍所部大军赶到城下时,转运任务依旧未能完成。
“大哥。”
见得董景珍率部赶到,本正自懒懒散散地策马在城外游曳的董景明自是不敢大意了去,紧着策马便赶到了中军,也不管旁人是怎么想的,煞是亲热状地便嚷了一嗓子。
“嗯……带你的人退后压阵!”
董景珍早就知晓自己这个弟弟很是不着调,可真见着那满地的百姓之尸体时,董景珍的脸皮还是不禁为之抽搐了几下,奈何怜弟心切,却又不愿呵斥其之残暴,也就只是闷哼了一声了事。
“诺!”
尽管察觉到了自家兄长的不满,然则董景明却根本不当一回事,嬉皮笑脸地吭哧了一声,领着手下五千骑兵便退到阵后去了。
“四面合围,准备攻城!”
董景珍之所以派出其弟早早赶来新野,就是想打新野守军一个措手不及,若能轻松抢下此城,绝对是大功一桩,也算是他私心帮衬幼弟一把,却万万没想到其弟居然干出了公然屠戮百姓的勾当,如此一来,根本就没半点劝降城中守军之可能了,除了强攻之外,再无它途,故此,董景珍根本懒得再去尝试,直截了当地便下达了围攻之令。
“所有民壮即刻退下城头,各部备战!”
这一见南梁军立足未稳便发起了围城,明显是准备要四面强攻了的,张恒自是不敢大意了去,忙不迭地便下了道将令,旋即便见众民壮纷纷撤下城头的同时,一队队华军将士则是飞快地冲上了城头,沿城墙摆开了防御之阵型。
“开始罢!”
南梁军刚刚赶到,除了云梯之外,并未准备啥攻城器具,甚至连弩车都还落在河对岸,纵使如此,董景珍也不以为缺兵少将的新野城能挡得住己方大军的强攻,一待各部将新野城团团围住之后,董景珍漫不经心地便下达了强攻之令。
“出击,出击!”
随着董景珍一声令下,就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南梁将领大吼了一声,一马当先地便率三千步卒冲出了阵列,狂野地向城墙方向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