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下去:首上城头者,官升三级,赏钱三百贯,先入城之军,城中财帛女子任取,开始罢!”
在区区一座新野小城下居然受阻了三天,董景珍的心情自是相当之不爽,只是首攻失利之后,他也不曾再发动急攻,而是扎扎实实地做了两天的准备工作,建造了大批的投石机以及冲车等攻城器具,而今,万事皆已具备,他显然是不打算在新野城多逗留了,于发动总攻前,向全军许下了个重赏之诺,当即便激得各部将士嗷嗷直叫,军心士气陡然便高涨到了顶峰。
“嘭、嘭、嘭……”
在南梁军将士们的狂呼乱叫声中,四面城外的投石机阵地开始了轰击,机簧声响大作间,一枚枚石弹呼啸着腾空而起,有若雨点般向城头砸了过去。
“躲避,注意躲避!”
南梁军的投石机阵地方才刚开始发动,四面城墙上的了望哨便即发出了报警之声,旋即便见众守军将士们纷纷靠紧了城碟,蜷缩在一面面斜立而起的盾牌之后。
“呜,呜呜,呜呜……”
南梁军的投石机攻势虽猛,但并未持续太久,个中固然有因时间仓促制造出来的石弹不多之缘故,可更多的则是城头上并无太多可攻击的目标,一通狂轰乱炸下来,所能带给守军的最多也就只是心理压力罢了,真要说到伤亡么,根本不值一提,很快,随着一阵凄厉的号角声暴响中,投石机的攻势戛然而止之余,四面南梁军阵中各有一彪军呼啸着冲出了本阵。
“敌军冲城啦,敌军冲城啦……”
南梁军虽是借着投石机狂轰乱炸的掩护发起的冲锋,可却瞒不过了望哨的观察,很快,四面城头上都响起了岗哨们的呼喝声,一名名浑身上下沾满了尘土的守军将士们很快便从城碟处探出了头来,弓箭手们更是紧张地张弓搭箭,瞄着狂冲而来的南梁军便是一通乱射,可也就只射了两轮而已,便被冲城部队的众多弓箭手给压制住了,随着一架架云梯的扬起,一场残酷的血战就此开始了。
“撞,用力撞!”
南梁军此番的准备极其充分,就在城上城下打得胶着不已之际,一辆大型冲车被一大群士兵推着从本阵中冲了出来,一路赶到了南门处,随着指挥官的口令声有节奏地暴响个不停,大型冲车不断地撞击着城门,巨大的力道不单令厚实的城门狂震不已,甚至令不算厚实的城墙都跟着颤动了起来。
“倒油,快,倒油!”
大型冲车只撞了两下,正在指挥作战的张恒立马便被惊动了,冒险从城碟处探头一看,眼神瞬间便是一凛,紧着便高呼了一嗓子,自有数名士兵匆匆奔下了城去,抬起事先便搁置在城墙边的油缸,赶回到了城门处,趁着冲车再次撞门之际,拼命地将油缸里的油往下倾倒着。
“放箭,射死他们!”
守军士兵的倒油方才刚开始,立马就被城下的弓箭手部队指挥官发现了,自不敢就这么放任守军行事,紧着便下达了攻击之令,刹那间,无数的雕羽箭铺天盖地地射上了城头,几名倒油士兵当即便被射成了刺猬,巨大的油缸轰然掉下了城头,油水四溅之下,不止是冲城车沾满了油,便是周边士兵躲避不及之下,也都被油水浇了个正着。
“丢火把!”
事态紧急,张恒根本来不及伤感几名士兵的惨死,紧着便又下了道命令,旋即便见两名手持燃得正旺的火把之士兵齐齐一挥手,两支火把便即飘飘忽忽地落下了城去。
“呼……”
油一遇火自然是一点就着,哪怕城下那些负责冲车的士兵已是拼命将冲车向后撤了,奈何冲车实在是太重了些,根本不可能及时退出太远,随着火势一起,很快便顺着油路向冲车蔓延了过去,大火一起,被油水浸润的冲车根本没得救,不禁如此,十数名来不及逃开的士兵也被大火点着了,直疼得满地翻滚不已,城下的南梁军顿时便是好一阵的大乱,不少士兵甚至顾不得上司的喝令,乱纷纷地便往本阵狂逃了开去,最终连累得所有的攻城部队都不得不就此撤了下来。
“混蛋,投石机,给我轰,第二梯队接着上!”
董景珍显然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了两天的第一波强攻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败退了回来,登时便被气得个眼冒金星不已,怒视着城头,从牙缝里挤出了道命令。
南梁军此番是铁了心要一举拿下新野城了的,根本不计战损,一波接着一波的强攻根本就不曾停过,战到午时,四面城头上都已先后出现了数处突破口,随着守军将士的伤亡越来越大,封堵行动也自越来越是吃力,渐渐地,已然挡不住南梁军的狂攻,尤其是董景珍亲自压阵的南城处,城门左侧赫然已被南梁军抢占了一段长达十数丈的城墙,任凭张恒如此率部冲杀,都无力再次堵上突破口,而随着南梁军士兵源源不断地从突破口处攀登而上,战局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弟兄们,杀啊,将贼子赶下城去,杀,杀,杀!”
在南梁军的四面合击之下,预备队早已耗尽,南面城墙上,还能拼死作战的士兵也就只剩下四百不到,还须得应付其它各处的冲城部队,能调来封堵突破口的士兵只有百人而已,到了此时,张恒除了拼命嘶吼狂杀之外,已然没旁的法子好想了。
“大家伙杀贼啊!”
就在形势已岌岌可危之际,但听一阵轰然的脚步声暴响中,就见县令许绍领着一大群民壮冲上了城头,尽管大多数人手中只拿着锄头、棍棒等武器,可却是勇悍无比地冲进了战团之中,悍不惧死地与南梁军展开了一场血拼,纵使被砍倒在地,用牙咬,也要咬下南梁兵一块肉来。
“投石机,给我轰!”
杀,再杀,随着越来越多的青壮冲上了城头,登上城头的南梁军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原本宽达十数丈的突破口渐渐被封堵得只剩下七八丈,眼瞅着情形不对,董景珍可就怒了,也不管前方还有着大批己方士兵,咆哮着便下了道命令。
“嘭、嘭、嘭……”
尽管心中不忍得很,然则将令就是将令,负责投石机阵地的将领自是不敢稍有违逆,随着其一声令下,多达两百架的投石机轰然发动,将一枚枚石弹砸上了城头。
“注意躲避,快躲到城碟处!”
投石机的准头虽不咋地,可架不住如此多架一起投掷,刹那间,整个城头上顿时便是一派大乱,正在激战的双方都被这阵石弹雨砸得死伤惨重不已,尤其是刚冲上了城头的青壮们,被这么阵石弹雨一砸,顿时乱了方寸,只顾着四下乱蹿,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躲避才是,一见及此,张恒登时便急红了眼,顾不得自身之安危,站在显眼处,拼命地嘶吼着。
“将军小心!”
张恒光顾着呼喝,却根本没注意到一枚石弹正呼啸着向其砸来,待得惊觉不对,再想躲已是来不及了,就在此时,却见一名亲卫奋不顾身地扑上了前去,一把将张恒推开,可其自身却是无力再避,当即便被石弹砸中了头颅,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就此没了性命。
“张平!啊……”
张恒在城头上翻滚了几下,终于躲到了城碟处,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救了他的亲卫赫然已死,悲从心起之下,泪水顿时便止不住地狂涌而出了。
“第四队,接着上!”
尽管先前的石弹攻势中,也有不少的南梁军被砸死当场,可董景珍却根本没放在心上,也不等投石机停止轰击,一挥手,脸色阴沉地便下了道命令。
挡不住了,这回是真的挡不住了,先前南梁军那通敌我不分的轰击下来,城头守军伤亡不轻,本就已捉襟见肘的兵力已然损耗到了极限,哪怕后头又赶来了一拨青壮,可终究是无力再抵挡南梁军不计代价的冲城,很快,南城上到处漏风,几处被突破之下,整个防御已被南梁军分割成了不相连的数段,只能各自为战的守军越打越少,纵使如此,也无一人跪地请降,所有的守城将士连同青壮在内,都在拼死地厮杀着。
“弟兄们,杀贼,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杀……”
哪怕明知道城防告破在即,可张恒依旧不肯放弃最后的努力,哪怕身边就只剩下两名亲卫了,他也依旧在浴血厮杀个不停。
“噗嗤、噗嗤……”
命运女神最终还是没站在张恒一边,随着最后两名亲卫的战死,身陷重围之下,根本无力再战,很快便被南梁军乱刀劈倒在了地上。
“呼……”
随着最后一口气的呼出,张恒的双眼虽还怒目圆睁着,可眼神却是越来越暗,最终定格成了灰白的一片,只是其嘴角边却是绽放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