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参见大都督!”
赵戈来得很快,这一见到徐世勣的面,紧着便行了个军礼。
“赵兄客气了,本督请赵兄前来,是有一碍难处,还望赵兄能伸出援手啊。”
赵戈乃是水师提督,名义上归徐世勣指挥,可实际上么,却是直接向张君武负责,要想调动水师,没有张君武的首肯,那是断无可能的,问题是眼下张君武正自东征山西,道路遥远,战事紧急之际,又哪有可能派人去请示,正因为此,徐世勣虽是急需水师的配合,用的也只能是商榷之口吻。
“还请大都督明示。”
水师乃是技术兵种,不单须得投入大量的资金,还须得长时间的操练,方才能成军,自去岁以来,朝廷虽有所投入,可毕竟不多,到目下为止,荆州水师的规模依旧不大,拢共也就大小六十余艘船而已,个中还有近半是缴获来的南梁战船,就战斗力而论,防守汉江一线都颇见吃力,实难言攻击,故而,哪怕徐世勣的话说得很是客气,可赵戈却是不敢随便表态,也就只是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声了事。
“唔,是这样的,郑国水师逆伊河来犯,不断转运兵丁辎重,若不能先行破之,伊川之战恐多险阻,今,伊阙关中粮秣已是不多,倘若迁延日久,却恐有变,不知水师处可能有所作为否?”
见得赵戈如此谨慎,徐世勣也自没辙,只能是满脸苦涩地将眼下所遇到的困难道了出来。
“这……”
徐世勣此言一出,赵戈登时便傻眼了,倒不是郑国水师强大无比,实际上恰恰相反,郑国所谓的水师其实是从运粮的漕船改造出来的,船上的水手与兵丁大多都是中原人氏,水战能力极差,哪怕战船再多,其实也不经打,正面对战的话,赵戈倒是有信心击溃对手,问题是伊河属于黄河水系,而白河、汉江属于长江水系,两者间要说水道么,倒是有,可却须得绕上一大圈,走运河入黄河,再从黄河入伊水,行程少说也须得数月时间,根本不可能赶得上战事,错非战船能飞过伏牛山,否则的话,说啥都是白搭来着。
“徐某也知此事太过为难赵兄了,只是形势所迫,徐某也是没辙了,这才来请赵兄相助的,您看这样成不,徐某令人赶制木筏,水师出人,若能以火攻之计破敌,则贼军必败无疑。”
只一看赵戈的神情,徐世勣便知其一准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忙便出言解释了一番。
“木筏么?若是加装了火油柜,也能有几分战力,只是木筏低矮,敌若无备倒是大有可为,倘若贼军防御森严,木筏恐难近敌,一旦被敌侦知,却恐难逃一败。”
论及水战,赵戈自然是行家,简单的几句话便指出了火攻之计的碍难之所在。
“赵兄放心,贼军欺我帝国在伊河无水师,守御松懈,白日在河面上往来运输,夜间就停在伊川城边,连水寨都不曾设,两百余大小船只胡乱停靠在一起,应是不难攻破才是。”
从昨日接到伊川沦陷之消息时起,徐世勣便已敏锐地判断出了此战的关键之所在,那便是必须尽快除掉郑国水师,以断绝驻防伊川城的郑军得到增援补给的可能性,否则的话,此战天晓得要打到什么时候去,万一郑国水师再次搭载大量士兵来上个夜袭,闹不好帝国大军的后路都被郑军给断了去,那后果当真不是好耍的。
“既如此,那末将便调集南阳附近之水师人手赶往陆浑,还请大都督下令军械所相关人员加以配合,若是诸事顺遂,明晚末将自当亲自率部出击。”
徐世勣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赵戈心中虽尚自底气不足,可也不好再推脱,也只能是咬了咬牙关,硬着头皮给出了承诺……
瑞明二年八月初一,丑时末牌,新月已然西斜,星月无光,河面上的雾气不知何时已悄然荡起,一开始,还是薄如轻纱,可渐渐地,已是浓得有若实质一般,加之天黑,伸手都难见五指,纵使两百余艘战船上大多插着火把,却也难以照亮整支舰队,当然了,这本就属夏日里常见的景象,郑国水师的了望哨们自都不会在意,左右这伊河上根本没有华军水师的存在,所谓的值夜本身就不过只是例行公事而已,难得有这么场大雾在,外围各船的了望哨们自是都乐得趁机眯上一个小觉,至于所谓的职责么,却是没谁真去在意的。
“低声向后传,各筏停止划桨,解开系绳,顺水而下!”
郑国水师哨兵们懈怠的结果就是谁都不曾发现一支由三十余只木筏组成的木筏队不知何时已到了离郑国水师舰队不足四百步的距离上,当然了,值此大雾之际,站在首筏上的赵戈其实也瞧不清郑国水师之所在,只能是凭着感觉认定距离郑国水师已经不远了,唯恐划桨声暴露了己方之行动,紧着便下了道命令,旋即便见各木筏上的水手们纷纷闻令而动了起来,划桨声瞬间便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各木筏间的系绳也被各筏将士们悄然割断,三十余只木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向下游的郑国水师舰队漂了过去。
“点火,划桨!”
近了,更近了,渐渐地,已然能瞧得请庞大的郑国水师舰队各船上的点点星火,赵戈瞬间便判断出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然不足五十步,自是不敢再稍有迁延,紧着便下了道将令。
“呼、呼、呼……”
随着赵戈一声令下,早已待命多时的帝国水师官兵们立马发动了起来,划桨的拼命划水,桨频快得惊人,更有数名负责操纵火油柜的士兵紧着点燃了火头,刹那间,三十余道火龙便即喷薄而出,各筏有若利箭般顺水扑向了郑国水师舰队。
“敌袭,敌袭……”
双方之间的距离已近,帝国水师这么一闹腾,郑国水师的了望哨们当即便被惊动了,刹那间,狂吼声、号角声便即响成了一片,无数的郑国水师官兵纷乱地冲出了船舱,有的试图去划桨调开船只,有的持刀在手准备迎战,可更多的官兵则是茫无头绪地乱冲乱撞着,就跟一群无头苍蝇一般无二。
“冲进去,烧,给我烧!”
见得敌舰队已然大乱,赵戈自然不会给对方留下调整之余裕,一挥手,已是声线冷厉地下了令,旋即便见帝国水师三十余只木筏疯狂地冲进了郑国水师的宿营地,一道道火龙毫不容情地喷向敌船,不过片刻工夫而已,整支郑国水师舰队已有多艘战舰起了冲天大火,急于逃命的各船互相冲撞之下,因此撞沉的也不在少数,不算太过宽敞的河面上到处是落水的水手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快,撤往对岸!”
木筏顺水放火容易,可要想回头再烧一遍么,却是半点可能性都没有的,尽管还有部分郑国水师的战场没被点着,然则赵戈却是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一冲出了郑国舰队的停泊地,紧着便率手下的木筏队拼命地向东岸划了去……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水师遭袭了……”
伊河上都已是一派大乱了,可身为前军主帅的王仁则依旧在伊川城的城守府中酣睡如雷,直到一名前来报信的亲卫狂嚷了几句,王仁则方才勉强醒了过来,只是双眼依旧茫然着,直到那名前来报信的亲卫将噩耗重复了一遍之后,王仁则这才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
“什么?怎么回事,说清楚了!”
舰队的存在不单是运输兵丁辎重这么个作用,更是万一战事不顺时的退路之所在,倘若舰队被毁,王仁则所部可就彻底成孤军了,错非王世充真能在短时间里攻克伊阙关,否则的话,王仁则就必须独自面对中华帝国大军的猛攻,这显然不是王仁则所能承受之重,一急之下,王仁则可就不管那名前来报信的亲卫冤还是不冤,一把便将其当胸提溜了起来,凶神恶煞般地便狂吼了一声。
“小的不知,小的只见河面上大火冲天,水师怕是凶多吉少了,殿下,您、您……”
被王仁则这么一拽,那名亲卫当场便被吓得面如土色,唯恐说得慢了会遭殃,赶忙扯着嗓子便乱嚷了起来。
“混蛋!”
这一见那名亲卫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王仁则也自无心再问,甚至连睡袍都来不及换掉,就这么惶急不已地冲出了城守府,策马如飞般地赶到了东城处,往外一看,入眼便见河面上火海几乎连成了一片,看那架势,郑国水师的两百余艘战船就算没有全部损毁,只怕也没能剩下几艘囫囵的了,双眼不由地便是一黑,喉咙当即便是一甜,一口血忍不住便喷了出来,魁梧的身子晃了几下,竟是立足不稳地向后倒了去。
“殿下!”
“快,保护殿下!”
“快去请郎中!”
……
见得王仁则吐血而倒,紧随其后的众亲卫们顿时便慌了神,七手八脚地扶住了王仁则的身子,狂乱地便嚷嚷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城头顿时便是好一阵的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