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将军,挡不住了,撤罢!”
李应明本就不是个意志坚强之辈,论及战阵之能,也无甚出彩之处,仅仅只是个寻常战将罢了,之所以坚决投向帝国一方,只不过是不愿为王世充注定的失败殉葬而已,至于说啥大义气节之类的,对于他来说,都远不如自家小命重要,这会儿见势不妙,心登时便怯了,有心想要转身逃走,却又怕被行了军法,无奈之下,也只能是冲杀到了牛德的身旁,满脸惶急之色地提议了一句道。
“挡不住也得挡,我华夏儿郎岂有贪生怕死之辈,弟兄们,拿出血性来,给我杀,杀,杀!”
挡是肯定挡不住的,这一点,牛德其实也自心中有数得很,只是人质大队都尚未走远,若是不能拖住追兵的脚步,己方此番秘密行动便要以惨败告终,倘若影响到了整体战局,那后果可不是牛德所能承担得起的,正因为此,哪怕明知战将下去有着阵亡于此之危险,可牛德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李应明的提议,一边拼死冲杀着,一边狂野地嘶吼着,以身作则地战斗在第一线。
“呜,呜呜,呜呜……”
这一见牛德根本不听人劝,李应明的心思可就活泛了起来,虽不敢明着逃走,人却是边战便往后退,显然是已起了趁乱溜走之想头,只不过还没等其将逃跑大计施展出来,就听一阵凄厉的号角声暴然而响中,东面大道上烟尘滚滚大起中,一彪骑军正疯狂冲杀而来,赫然是孟明率三千骑兵赶到了!
“援军已至,弟兄们,杀贼啊!”
牛德本来对援兵的赶到其实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先前之所以一直在提援兵将至,不过是为了鼓舞士气罢了,却万万没想到援兵还真的就到了,一见及此,当即便为之狂喜不已,高呼酣斗间,更是勇不可当。
“华夏儿郎,战无不胜,华夏儿郎,战无不胜!”
一番苦战下来,特战队将士也已是折损了四十多人,余者也有不少身上带着伤,可依旧在拼死厮杀着,此际见得己方骑军高速杀来,士气顿时为之大振,不约而同地便狂呼起了战号,竟是硬生生地扭转了不利之战局,杀得郑军将士立足不住地连连后退不已。
“撤,快撤!”
王仁则原本正自领着残存的骑兵在战场外侧压着阵,这一见华军骑军汹汹而来,兵力赫然多达三千骑之数,哪敢再战,也自顾不得出击前其父所下的严令,一拧马首,领着手下数百骑疯狂地顺着来路便狂逃了去,他这么一逃不打紧,原本就已被突然起势的华军特战营将士杀得左支右绌的郑军步军也自没了丝毫的战心,呼啦啦地掉头便往回溃逃了去。
“牛将军可在?”
孟明虽年青,却不是个愣头青,尽管瞧见了郑军将士的狼狈逃窜,却并未头脑发热地纵兵追杀,这一赶到了战场,便即挥手止住了手下将士,目光飞快地逡巡了喘息未定的诸般人等,扬声高呼了一嗓子。
“某便是牛德,将军是……”
牛德这两年来大多随关中部队行动,对南线诸将自是都不剩熟悉,这一见孟明面生得很,也自不免有些奇怪此人年岁如此之小,居然能独领一军,这便试探着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末将左骁卫郎将孟明见过牛将军。”
见得牛德站了出来,孟明自是不敢再端坐于马背上,紧着便翻身下了马,恭谨地行了个军礼。
“孟明?呵,原来你就是子英的长子啊,果然少年英雄,不错,不错!”
牛德虽不曾在孟武的麾下效力过,可当初在组建华军特战营时,却是曾在孟武的地盘上集训过数月时间,与孟武打过不少交代,彼此间甚是投缘,其后虽是各自随军征战,少有见面之时,但却没少通信,此际见得故人之后已然成长了起来,牛德自是开心得很。
“牛叔过誉了,徐都督还在偃师城外等着,还请牛叔尽快移驾军中。”
孟明虽年少,却老成,虽有心跟牛德这么个军中神话人物多套些近乎,但却并未忘了正事,谦虚了一句之后,便即恭谨地出言催请道。
“好,全军向东,撤!”
见得孟明如此老成持重,牛德对其的评价自是更高了一线,可也没再多言罗唣,一挥手,高声便下了将令,领着手下残兵急速向人质大队所在处赶了去……
“嗡……”
午时将至,华军五万大军虽始终列阵在偃师城外,却并未发起过进攻,甚至连试探性的攻击都不曾有过,两军就这么隔着两百余步的距离安静地对峙着,直到西面大道上烟尘滚滚而来之际,城头上这才猛然爆发出了一阵骚乱,没旁的,只因那匆匆而来的大队人马中赫然有着一大批老弱妇幼的存在。
“庆儿啊,娘跟你爹都已脱困了,你婆娘孩子也都在此,还呆在城中作甚,赶紧开城出来。”
大批人马的行进速度并不甚快,足足两刻钟的时间才来到了华军阵中,可没过多久,就见几名便装男女从队列里缓缓行了出来,径直来到了城下,个中一名五旬出头的老妇人仰头望着城上,颤巍巍地招呼了一嗓子,此人正是郭庆的母亲韩氏。
“小狗儿,你个混账东西,你老子被人关时,也没见你来救,如今你老子脱困了,你倒好,居然敢聚众抵抗天子大军,想死么,还不赶紧给老子滚下城来!”
“明心,别打仗了,快下城,妾身跟孩儿都在等你来团圆呢,快出城啊。”
“秋儿,王世充倒行逆施,不久必败亡无地,你可不能跟着寻死啊,快开城罢,陛下可是说过了,凡肯归附者,皆有重用,秋儿啊,你可不能犯傻啊。”
……
有了韩氏的带头,其余几名出阵的男女也都跟着高呼了起来,有呵斥自家儿子的,也有呼唤自家丈夫的,更有痛哭流涕地哀求的,登时便令城中诸将们全都乱了分寸。
“竖白旗,开城请降!”
郭庆本来就没打算跟华军死战到底,之所以不曾投降,只不过是担心被扣家眷的安危罢了,这会儿见诸将望向自己的目光里都明显透着哀求之色,自是更不愿为王世充殉葬了,但见其毫不犹豫地一扬手,便已下了最后的决断,当即便激得城头的守军将士全都为之狂喜地欢呼了起来……
“报,禀陛下,大事不好了,御林军中郎将常何、左卫郎将李应明暗中勾结反贼,于昨夜在城中造乱,突袭皇城,救走了扣押宫中之诸般人质,如今正在向东而逃,齐王殿下已令唐王殿下率部追击。”
两日的急行军下来,王世充已率部赶到了渑池县,但却并未再往前赶,只因一大早起来,王世充便觉得心神有些不宁,似乎有甚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再者,华军主力也尚不曾对陕县以及马头山大营发起攻击,王世充也就没急着驱兵直进,而是命令部队就此修整,打算养足了兵力之后,再去马头山与华军决一死战,却不曾想这才刚巳时过半,就见一骑报马匆匆赶到,带来了一条惊天之噩耗。
“什么?怎会如此,给朕说清楚了!”
这一听人质被劫,王世充登时便被惊得霍然而起,一个大步便蹿到了那名报马的身前,一把拽住其之胸襟,生生将那名倒霉的报马给提溜了起来,满脸惶急之色地便咆哮了一嗓子。
“陛、陛下息、息怒,小的,小的也不知详情,只知昨夜参与此事的还有宇文儒童等诸多叛逆之徒,齐王殿下虽是奋力平乱,却不料误中了埋伏,以致被众叛贼逃出了东都,小的、小的……”
王世充近年来愈发残暴,动辄杀人,便是朝中重臣大将都少有不怕其的,更别说那名报马只是名小兵而已,被王世充这么一吓,登时便失禁了,口角乱颤不已,根本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混蛋!来人,擂鼓聚将!”
那些人质乃是王世充控制各地驻防将领的根本之所在,一旦丢了,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到了此时,他哪还有心去陕县抵御华军主力,想的只是赶紧撤回东都,以固根本。
“呜,呜呜,呜呜……”
王世充的命令倒是下得很快,然则不等中军帐前的大鼓响起,倒是一阵告急的号角声突然先响了起来,当即便令王世充的心猛然为之一抽,几个大步便蹿出了中军大帐,正打算令人去探问个究竟之际,却见一名游骑校尉已匆匆策马赶了来。
“报,启奏陛下,不好了,贼酋张君武正亲率大军杀来,其前锋离我大营只有五里地了!”
一见到王世充的面,那名游骑校尉立马紧着便是一个干脆利落的滚鞍下了马,单膝一点地,紧着便将敌情禀报了出来。
“什么?这如何可能?”
王世充之所以没急着兵进马头山,就是认定华军虽众,却也无法在短时间里突破两处呈犄角布置的郑军防线,却不曾想张君武的主力居然就这么到了,当即便被震得个头晕眼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