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快,保护陛下!”
“来人,快传医官!”
……
这一见窦建德往地上栽了去,帐内随侍着的宦官、侍卫们顿时便全都慌了神,抢上去扶持着有之,乱嚷乱叫的也有之,整个大帐里乱作了一团。
“朕没事,去,擂鼓聚将,快去!”
尽管头晕脑胀得很,然则窦建德却是强撑着打起了精神,一把推开了身旁几名宦官的搀扶,有气无力地便下了道命令。
“咚、咚咚……”
窦建德的旨意一下,中军大帐外一字排开的十数面大鼓很快便暴响了起来,随军的诸般文武官员们自是都不敢稍有迁延,乱纷纷地便从四面八方往中军大帐赶了去。
“诸位爱卿,朕刚接到两条急报,其一,董康买所部在箕山中遇伏,已全军尽墨;其二,贼军徐世勣所部突然北上,一路横扫徐、衮诸州,兵锋已将至曹州,范愿已聚兵两万余死守定陶,如今事已急,诸公可有甚教我者?”
窦建德到底是枭雄之辈,尽管心慌意乱得很,却并未讳疾忌医,待得群臣们见礼一毕,便即将严峻的形势道了出来。
“嗡……”
一听窦建德这般说法,帐内登时便起了阵骚乱,没旁的,概因眼下的局势赫然已是严峻到了极点,董康买所部的覆灭倒也就罢了,尽管损失堪称惨重,却尚不致于伤到大夏军的根基,不算长葛一线的十万大军以及部署在周边的零散兵力,光论虎牢关处的兵力,大夏军也还有着十九万之众,自不乏一战之力,可曹州被围,那就真要命了——在水师基本被歼的情况下,曹州已然是大夏军后撤的唯一退路,倘若有失,三十余万之众的大夏军可就有家归不得了,一旦没了粮秣辎重的供应,不战自败之下场怕是难免。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徐世勣北上之举定是早有预谋,如今我军水师已没,曹州断不能有失,当须得尽快回师,以保后路之安全。”
就在众人乱议之际,却见中书舍人刘斌已紧着站了出来,朗声提议了一句道。
“朕何尝不知须得尽早退兵,只是张家小儿若是来追,却又当如何?”
窦建德显然对刘斌这么个建议不甚满意,概因他想知道的是如何撤而不是该不该撤。
“陛下,华朝既已图穷匕见,恐不会容我军从容撤走,而今之计,当须得先确保金堤关之稳固,窃以为当先着令长葛一线之高、徐二部即刻退回郑州,巩固金堤关、中牟等战略要地之关防,以防华军突袭,至于我军,则万不可轻动,终归须得等高、徐二部到位之后,方可徐徐后撤!”
刘斌敢站将出来,自然是早已通盘考虑过了的,这会儿听得窦建德有问,自是不慌,紧着便给出了个稳妥撤军之策略。
“嗯,那曹州当得如何守?”
窦建德想了想,也自觉得刘斌所言的稳稳后撤方略应是可行,可还是不免担心曹州会有闪失,毕竟定陶城虽尚算坚固,可范愿所部的兵力只有两万余而已,又难言精锐,面对着徐世勣的十数万大军,怕是难以持久。
“微臣以为当着高雅贤先率骑军赶去曹州,会合卞州王要汉所部从旁牵制徐世勣,令其无法全力攻城,如此,应可拖到我大军回援之时。”
说到守曹州之事,刘斌其实也真没啥太好的法子,只能给出了个看似可行的建议,至于能不能成事么,他自己都不甚乐观。
“唔……诸公可还有甚旁的看法么?”
窦建德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觉得刘斌的办法并不甚靠谱,没旁的,高雅贤所部如今还在长葛一线,骑兵也不过就只有五千余而已,哪怕加上徐圆朗所部的三千骑兵,总数也就只有八千骑,为确保郑州、中牟等要地之安全,自不可能全都带去曹州,再说了,长葛离曹州可是有着近五百里之遥,就算狂赶了去,少数也须得数日时间,远水实难救得了近火。
“……”
刘斌的办法虽谈不上尽善尽美,可已然是当下最可行的策略了,众文武官员们一时半会又哪能想得出更好的法子,饶是窦建德诚心求教,众文武官员们也只能是沉默以对了的。
“凌爱卿可有甚见教否?”
窦建德等了片刻,见诸般臣工全都不吭气,眉头当即便皱紧了起来,目光在众人身上来回逡巡了好一阵子之后,最终落在了凌敬的身上。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当速撤为上,迟则必生变无疑。”
凌敬并未回答有关曹州如何守御之问题,而是先给出了个与刘斌截然相反的建议。
“嗯,此话怎讲?”
窦建德本都已是决定要按着刘斌的提议缓缓撤军了的,可这一听凌敬这般说法,眉头当即便更皱紧了几分。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张君武此人老谋深算,我军远征一事恐早在其预料之中,此獠诸般部署必周密无比,我军若不早走,必遭其算无疑。”
凌敬虽看不穿张君武预先布下的后手究竟在何处,可从张君武击破大夏水师以及派出徐世勣千里大迂回这两着棋,便可知张君武绝对是早就在盘算着要将大夏军主力诱歼于河南之地,在自忖谋算之能比不过张君武的情况下,凌敬所能想到的只有一条,那便是拼着多受些损失,也要早些撤兵,但消能撤回乐寿,那就还有再起之可能,若是希图全身而退,最终的结果便是落入张君武的彀中。
“陛下,微臣以为凌祭酒此策断不可行,我军若是速撤,必遭张家小儿穷追,其军多骑乘,我军实难脱身,一旦半道遇袭,必怠无疑!”
齐善行显然不认同凌敬的看法,这便紧着站了出来,朗声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嗯……就按刘中书的意见办,传朕旨意,着高雅贤率六千骑赶往卞州,另,着徐圆朗率部撤回郑州,并分兵增援金堤关、中牟等地,以掩护我军之后路!”
窦建德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没敢速撤,最终还是采纳了刘斌的稳妥撤军之策略,显然打的是要全身而退之主意……
“启奏陛下,我军大捷,于箕山断龙涧全歼董康买所部,现有捷报一封在此,请陛下过目。”
就在窦建德大聚群臣以商议撤军事宜之际,张君武也正与随军之文武官员们围在大幅沙盘前,从容地探讨着战局之演化,正自议到酣处,却见一名报马匆匆行了进来,冲着张君武便是一个单膝点地,紧着禀报了一句道。
“哈哈……干得漂亮,玄龄且拟诏,着兵部尽快叙功,不可轻慢了有功将士,另,水渺冉既已救出,且先送到京师将养,回头朕自有安排。”
尽管早就料到孙遥必能大胜无疑,可真见到了全歼敌军的捷报,张君武还是高兴得哈哈大笑不已。
“微臣遵旨。”
张君武金口既开,房玄龄自是不会有甚异议,应诺之余,紧着便退到了一旁的文案前,提笔速书了起来。
“轩逸即刻给王要汉发去信函,着其按预定之部署展开,不得有误!”
打掉了董康买所部之后,华军已然没了后顾之忧,如今已是到了图穷匕见之时,张君武自是不会有甚迟疑,紧着便下了最后的决断……
定陶乃是千年古城,周武王伐纣之后,便封其六弟振铎为曹伯,建曹国,都陶丘,后,秦始皇时,改陶丘为定陶,名始定,至今不变,为曹州之治所,一直是中原地区著名的水陆交通中心、经济都会和军事战略要地,享有“天下之中”的美誉,隋末大乱时,孟海公据此自立,数年经营下来,城池本就坚固高大,自范愿率部入定陶后,又增建了不少的城防设施,虽地处平原之地,无险可依,却依旧可称为雄关一座。
“传令下去,开始攻击,擂鼓!”
雄关又如何,徐世勣这一路横扫各地,攻克的雄城可不在少数,滁州、扬州、徐州等等,哪一座城不比定陶更坚固,在强大的华军面前,这些所谓的坚城就没哪一座能坚持三天以上的,纵使定陶城中有着两万余的守军在,可徐世勣同样不放在眼中,进抵定陶的次日便率部出了大营,三面合围定陶城,列阵方毕,便即下达了强攻之令。
“嘭、嘭、嘭……”
鼓声隆隆作响中,华军照惯例又是投石机先行开火,三面城下总计四百余架各型投石机密集开火,将一枚枚石弹砸向了城头。
“隐蔽,各部即刻撤回藏兵洞!”
范愿在大夏军中向以善守而著称,尽管心惊于华军投石机的众多,但却并未乱了分寸,只一听得华军阵中鼓声暴响不已,紧着便下了道将令,旋即便见原本在城头上列阵待敌的大夏军将士呼啦啦地全都隐蔽了起来,对此,华军投石机部队根本不曾在意,依旧狂轰乱炸个不休,攻击的重心完全着落在城头上所部署着的众多守城弩上,猛烈的轰击足足持续了十四轮之久,直砸得城头上烟尘滚滚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