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队都有了,缓下来,取弓阻敌!”
尽管早就预料到诱敌的任务很是艰苦,却万万没想到居然苦到了这等地步,眼瞅着突厥大军越追越近,而己方步军还在前面狂逃,按脚程算,只怕还没将突厥骑军引到伏击地,己方所部便要被突厥骑军追上了,一念及此,苏定方的头皮不禁便是好一阵的发麻,只是眼下己方背敌而逃,根本无法调头回战,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是一咬牙,冷声断喝了一嗓子。
“嗖、嗖、嗖……”
苏定方本人的射术高明,其手下亲卫队自然也都不是庸人,这一通箭雨激射将过去,当即便将狂追而来的突厥骑军前锋射杀了数十人,暂时遏制住了突厥骑兵狂飙突进的势头。
“混蛋,竟敢暗箭伤人,儿郎们,都给本汗取出弓来,反击,反击!”
见得华军骑军于溃逃中还敢用弓箭反击,突利可汗登时便被气得个三尸神暴跳,恼火万分地便咆哮了一嗓子。
突厥骑军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主儿,骑射之能自是不消说的强,先前是措不及防之下吃了个亏,这一有了准备,苏定方所部又岂能讨得了好,双方箭来箭往地对射下来,华军明显吃了大亏,不断有士兵惨嚎着跌落马下,纵使如此,苏定方也自咬着牙关硬顶着,没旁的,只因在双方对射之际,马速都自不免会有所下降,而这,正是苏定方所要的结果。
“呜,呜呜,呜呜……”
华军一路逃一路跟突厥骑军对射,损失自是不小,出发前的五千一百余骑,战到如今,也就只剩下三千五百余,已然是伤筋动骨了的,然则这等牺牲到底没白费,就在苏定方所部已到了崩溃边缘之际,但听号角声连天震响中,无数的华军将士从各处丘陵后头疯狂冲了出来,瞬息间便将三万四万余突厥骑军团团围困了起来,不仅如此,几处丘陵上更是有着大批的投石机轰鸣着,将一拨拨飞火雷砸进了突厥骑军阵中。
“轰、轰、轰……”
突厥骑军所在处乃是一块几乎被丘陵所围住的小谷地,数万兵马正自拥挤前冲之际,哪经得起华军这等飞火雷的狂轰乱炸,但见一朵朵黑红相间的光团炸起中,无数的弹片四下横飞,在这等巨大的杀伤力面前,突厥骑兵们身上的皮甲或是铁甲,简直跟纸糊的一般脆弱,当即便被炸得个人仰马翻不已,死伤惨重之中,全军顿时便乱成了一团。
“撤,快撤!”
眼瞅着情形不对,率部尾随在突利所部后头的步步设利第一时间便拧转了马首,试图强行杀出条血路。
“放箭!”
饶是步步设利反应奇快无比,奈何华军早有准备,所选的这处战场就是一葫芦口,进来容易,出击可就难了,这不,就在步步设利艰难地率亲卫队调转了马头,这都还没冲到葫芦口处呢,就听一声断喝响起中,无数的箭矢有若瓢泼大雨般当头便暴射将过来。
“不要乱,跟我来,冲,接着向前冲!”
在步步设利选择向后撤的同时,突利可汗选择的则是继续向前冲,显然是想着跟苏定方所部绞杀成一团,以便让华军的投石机部队投鼠忌器。
“放箭!”
突利可汗的想法倒是很美,可惜华军根本没给他这么个机会,只见两千余华军弓箭手在让过了苏定方所部之后,很快便从两侧一合拢,彻底掐死了大道,一阵密集如蝗般的箭雨射将过去,便已将慌得不行的突厥骑军射杀了大半,余者惊恐之下,不得不又退回到了山谷之中。
“可汗,突不出去了,降了罢。”
前后路都不通,左右两侧的丘陵上又有着大批华军步兵列阵待敌,不禁如此,飞火雷的攻击始终没见消停过,眼瞅着已是无路可逃之局面,步步设利登时便急了,冒险冲到了已被吓得面无人色的突利可汗面前,惶急不已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啊,降、降了,某降了……”
突利可汗虽是雄心勃勃之辈,可到底年轻,又从不曾上过阵,哪曾经历过这等凄苦无助之摧残,步步设利只这么一建议,他立马便软了,口齿不清地乱嚷个不休。
“吹号,命令各部停止攻击!”
随着突利可汗的命令下达,很快便有数名突厥士兵挑着临时赶制出来的白旗,一边狂摇着,一边用生硬的汉语嚷嚷个不休,一见及此,李靖也自没再痛打落水狗,一声令下之后,便听号角声暴响不已中,各部华军的攻击渐渐消停了下来,而此时,三万四千五百余突厥骑兵已然战死了近六千之多,满山谷里伏尸处处,血流漂杵,其状之惨,当真宛若人间地狱一般……
“报,禀可汗,不好了,突利可汗中敌埋伏,全军尽墨。”
申时末牌,天已近了黄昏,突厥大营中,颉利可汗正自满脸焦躁地在大帐中来回踱着步,冷不丁听得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响起,颉利可汗猛然便顿住了脚,满怀希望地望将过去,可等来的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噩耗。
“什么?怎会如此?说,你给本汗说清楚了!”
这一听报马如此说法,颉利可汗的脸色立马便黑得有若锅底一般,但见其几个大步便冲到了那名报马的身前,一把拽住其胸襟,气急败坏地便咆哮了起来。
“可汗息怒,可汗息怒,据溃兵禀报,事情是这样的……”
见得颉利可汗如此凶神恶煞,倒霉的报马登时便被吓坏了,可又哪敢有丝毫的迁延,赶忙哆哆嗦嗦地将泉上一战的经过详详细细地陈述了出来。
“滚,废物,都是废物,没用的东西,滚,该死的废物,狗东西……”
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后,颉利可汗的情绪彻底失控了,一把将那名可怜的报马推得翻滚在地,有若疯子般地便跺脚狂吼了起来。
“可汗息怒,我军虽有小搓,然主力尤存,此时万不可自乱阵脚,当须得早作绸缪方好。”
面对着陷入了狂暴状态的颉利可汗,帐中诸般人等当即皆被震慑得面面相觑不已,唯有执失思力依旧保持着冷静,待得见颉利可汗已然失去了理智,心中不免为之感慨不已,但却并未更易其对汗庭之忠心,紧着便从旁闪了出来,温言地进谏了一句道。
“绸缪个屁!混蛋,本汗定要斩了突利那混球,跟本汗说甚战必胜,他奶奶的,尽是屁话,废物,没用的蠢货……”
饶是执失思力说得在理,奈何颉利可汗这会儿正在火头上,根本不听人劝,只是一味地大发雷霆不已。
“可汗莫急,微臣以为南蛮皇帝眼下并无灭我突厥之实力,也无在此时与我突厥决一死战之心,但消能善加利用,不单我军可保得无虞,便是被俘诸军也可平安归来。”
执失思力年岁虽不算大,可说起来已然侍奉了四代突厥可汗了,无论眼光还是见识,都绝对属突厥国中数一数二之智者,尽管很是不屑颉利可汗的无能,可本着对汗庭的忠心,他还是强忍住了心中的不快,尽自声线平和地又进谏了一番。
“嗯?说具体些。”
颉利可汗可以不理会毕博契所部的同罗军之死活,也可以不在意奚族将士之存亡,甚至可以不在乎突利可汗之生死,但他却断然无法承受两万突厥本族骑兵之损失,而今一听执失思力自言能确保被俘将士平安归来,颉利可汗的怒意顿时大消,与此同时,好奇心也自不免便大起了。
“可汗明鉴,去岁先可汗被围朔州城中,本已是无路可逃,然,那张家小儿却并未下死手,反倒与先可汗歃血为盟,究其根本,不是张家小儿心存慈悲,实是因其国中处处皆敌,不敢真与我汗庭为死敌罢了,今,其北方虽粗定,然,江南之地尤乱,恐非数年难以平定,在此之前,其必不敢两面树敌,故,与我汗庭媾和乃是其之不二选择,有此前提,我汗庭自可从容应对了去,何愁被俘诸军不得归哉。”
这一见颉利可汗总算是平静了下来,执失思力紧绷着的心弦也自为之一松,紧着便将张君武的心思好生剖析了一番。
“嗯……此言倒是有理,只是此番我汗庭撕毁和约在先,那张家小儿若是死扣着此条不放,却又当何如哉?”
一想到其兄处罗可汗之遭遇,颉利可汗对执失思力所言倒是不疑有它,只是一想到万一张君武趁机要高价,颉利可汗又有些不淡定了,毕竟和约去岁才刚签,今岁就被他给公然撕毁了去,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来说,理亏的都是突厥一方。
“事在人为耳,可汗若是信得过,微臣愿往华军大营一行,若是不成,且再议行止也不为迟。”
颉利可汗这么番言语一出,执失思力的心中不由地便是一苦,此无他,早在颉利可汗决意起兵之际,执失思力便曾苦劝其莫要轻举妄动,可惜颉利可汗不听,否则的话,哪来的这么多事端,只是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然毫无意义,执失思力也只能是无奈地自告奋勇了一把。
“嗯,那就有劳卿家了。”
颉利可汗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也没能想出个更好的办法来,略一犹豫之后,也就顺势允了执失思力之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