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不,听说李大将军昨夜派了信使出城,其行诡异,怕是打算投贼了。”
“不对吧,某咋听说是东城的唐大将军昨夜派人秘密出的城,这事儿还是唐三儿说的,知道唐三儿不,就是常跟在唐大将军身边那黑脸的家伙,啧啧,看来大梁是要完蛋喽。”
“管他的,降了也好,反正这仗也打不赢,早降早平安啊,唉……”
……
瑞明四年五月初七、初八两日,华军陆续释放了原籍朔方西城的两千余名被俘士兵,梁师都本不打算开城接纳,可架不住那些战俘在城下哀嚎,为防军心崩溃之故,不得已,将那些被俘士兵接入了城中,好生籍慰了一番之后,将众战俘全都打散了安置,本意是防着这波降卒会联合起来造反,却不曾想竟是弄巧成拙了去,造反倒是没见着,可城中的流言却是猛然暴起了,还愈演愈烈,军中上下传来传去,几乎所有的统军大将都被传成了里通城外之人,个中李正宝与唐端这两位重将更是流言之焦点人物,不止军中在传,民间在议,就连梁师都的皇宫里都有人在谈论此事。
“朕听说尔二人前日夜里着人出了城,可有此事么,嗯?”
梁师都本就是个多疑的性子,一得知流言之内容,当即便在宫中大发了通雷霆,不仅如此,还紧着将李正宝与唐端都召到了皇宫中,这都还没等二将见礼呢,劈头盖脸地便喝问了起来。
“陛下,微臣绝无此事,此必是贼军离间之计,是欲离间我大梁君臣,陛下万不可误信流言啊!”
“陛下,臣等冤枉啊,臣等深受陛下隆恩,岂敢行背逆之事,此确系贼军故布流言所致,还请陛下明察则个。”
……
流言早已传遍了全城,李、唐二将也自早有耳闻,实际上,二将在军中都已是多次下令禁止乱传流言了,只可惜收效甚微,二将也自没得奈何,而今又被梁师都唤来讯问详情,二将实在是委屈得不行,紧着便喊冤了起来。
“嗯……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得,尔二人之忠心,朕一向是信得过的,只是眼下流言太甚,为稳定军心故,朕也自不能坐视不理,如此好了,尔二人且就先将守城之责移交副将,每日里便随朕一道主持大局好了。”
饶是二将都已是可着劲地喊冤了,然则梁师都却显然并未全信,一开始还说信得过二将之忠心,可到了末了却是不容分说地解了二将的兵权。
“谢陛下隆恩,臣等遵旨。”
二将心中虽是委屈的不行,奈何梁师都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二将也自不敢稍有违逆,只能是无奈地齐齐谢恩了事……
“报,禀大都督,城中有信在此,请大都督过目!”
戌时三刻,天已擦黑,城头上的守军将士们开始忙碌地点燃沿城墙插着的火把,时值交接班,城上秩序难免紊乱,各处岗哨疏密不一,正自乱糟糟之际,也不知是何人从北城头上向城外射出了一箭,箭头上赫然插着封信函,很快,便有一队华军巡哨似乎无意间来到了箭矢的落点处,趁黑将密信取走,不多久,那密信便已呈送到了徐世勣处。
“延公请看,梁贼果然解了李正宝与唐端二人之兵权。”
信不长,拢共也就只有几行字而已,徐世勣只扫了一眼,便即笑了起来,也自不曾评述,转手便将信函递给了端坐在几子对面的段德操。
“意料中事耳,梁贼狡诈多疑,还须得给其再加把料,明日一早主攻西、北二城,再往东、南城多射上些劝降信函,段某便不信梁贼还能沉得住气。”
段德操伸手接过了信函,同样也就只扫了一眼,便即随手将信函搁在了几子上,而后自信满满地便提议了一句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
能牵着梁师都的鼻子走,无疑是件很令人爽心之事,徐世勣自不会有甚异议,一击掌便就此下了最后的决断……
“呜,呜呜,呜呜……”
瑞明四年五月十一日,辰时正牌,太阳方才刚刚升起,华军大营里便即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旋即便见两扇紧闭着的营门轰然洞开间,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华军将士推着各式攻城器具从内里迤逦而出,直驱城下,奇怪的是华军并未选取靠近己方大营的东、南两面作为主攻方向,虽也在这两个方向上部署了些部队,可重型装备却只有野战弩车这等不太适合用来攻城的玩意儿,至于火炮以及投石机却是全都部署到了西、北两面,尤其是西面,更是重兵云集,不仅如此,徐世勣的帅旗也出现在了西城之外。
“嗖、嗖、嗖……”
华军的排兵布阵速度很快,巳时不到,近十万大军便已将朔方西城团团合围了起来,有意思的是最先发动进攻的不是重兵密布的西城,而是东、南两处,只听一阵号角声响过之后,东、南两城外的华军阵中各自有数百骑兵呼啦啦地冲到了城下,冲着城头便是好一通的乱射,只不过所有的箭矢都都去掉了箭头不说,箭杆上还都插着写满了字的纸片,这等怪异的情形一出,顿时便令原本正自慌乱躲避箭雨攻势的大梁军将士们全都为之好奇心大起,个中识字者更是朗声将纸片上的字宣了出来,赫然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劝降信函。
“停下,不许再念,所有人等赶紧将纸片全都交上来,有敢私藏者,一律以通敌罪论处!”
“散布谣言者,皆杀无赦,传本将之令,收缴所有纸片,不得私藏!”
……
东、南两城的守将得知那些纸片都是劝降信之后,所作出的反应完全一致,那便是赶紧收缴起来,并紧急着人向已赶到了西城上的梁师都通报。
“哼!传朕旨意,各部加强戒备,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开城,违令者,斩!”
看过劝降信之后,梁师都的眼神里已满满皆是杀机与恨意,但却并未对劝降信本身有所置评,仅仅只是狠声下了道死命令,至于他心理在想些甚么,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的。
“开始罢!”
巳时正牌,在接到了东、南两面已然发动的消息之后,徐世勣也就没再多等,一挥手,就此下达了攻击之令。
“轰、轰、轰……”
随着徐世勣的将令下达,华军照例又是以一通猛烈的轰击奏响了进攻之序章,打击的目标就一个,那便是城头上所部署的那些守城弩,两百余架投石机以及九门火炮这么齐齐轰鸣之下,当真是地动山摇,很快便将城头炸得个烟尘滚滚大起,与此同时,趁着守军将士躲避炮火洗劫的空档,华军的三十余架重型投石机开始了前置,紧接着,一千五百名盾刀手以及两千名弓箭手也开始压上,一者是掩护重型投石机部队,二来也是在为冲城战作着准备,各部间行动整齐伐一,显示出了极高的战术素养。
“不要乱,所有人全都贴紧城碟,稳住了!”
梁师都显然是接受了朔方东城被华军一战即下的经验教训,哪怕华军的炮火极其之猛烈,他也断不肯将守军撤下城头,而是勒令众将士全都贴在城碟后头,用大盾遮挡身体,以求能在华军真正发起攻击之际,第一时间起来反击,至于手下将士们会不会死伤过重么,那就完全不在梁师都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朔方西城的城墙很高,皆以白色巨石垒成,坚固无比,饶是华军的炮火极其犀利,也自难以对城墙造成太大的损失,甚至因为射界的缘故,轰击的效果并不是太好,足足七轮的狂轰下来,城头上部署着的七架守城弩也就只被摧毁了三架而已,个中有两架还是火炮立的功。
“上飞火雷,集中轰击敌守城弩!”
这一见己方的中型投石机难以奈何得了城头的守城弩,徐世勣的眉头不自觉地便是微微一皱,略一沉吟之后,还是决定先敲掉对己方威胁最大的守城弩再作计较。
“轰、轰、轰……”
飞火雷的射程以及射速固然是远逊火炮,可要说到爆炸的威力么,个头明显比炮弹大了好几圈的飞火雷在这一方面其实比火炮还要强上三分,三十余架重型投石机这么一齐齐开火之下,城头上顿时便被炸出了一团团红黑相间的火光,无数的弹片四下横飞,可怜那些躲在城碟后头的大梁军将士们,虽有着大盾遮身,可一旦离炸点近了,看似坚固的大盾在弹片的扫射下,其实比纸糊的也强不到哪去,几轮齐射下来,不单残存的五架守城弩全被摧毁,守军将士更是死伤无算,满城头上血肉模糊,哀嚎之声此起彼落地响个不停,其状之惨,当真宛若人间地狱一般。
“快,再调两营兵上城!”
梁师都只求能守住城头,自是不会去在意手下将士的死活,待得见华军的炮火已渐稀疏,紧着便从城门楼里蹿了出来,声嘶力竭地大吼了一嗓子,旋即便听号角声暴响间,一个营的大梁军将士便已呼啦啦地冲上了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