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啊……”
赵三刀这一路就只顾着逃命了的,又哪有心情去关注华军为何不追杀而来,这会儿面对着暴怒中的张善安,他又哪能说得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是一边可怜兮兮地接着告饶,一边紧着给站在一旁的马化鹤连使了几个哀告的眼神,指望着马化鹤能出头帮其一把。
“……”
马化鹤是瞧见了赵三刀的求助之目光,问题是此番夜袭并引敌入彀的谋算乃是出自他马化鹤的主张,如今明显是遭华军反算了去,他自己都还担心着被张善安责骂呢,泥菩萨过江之际,又哪敢在这当口上为赵三刀缓颊的,也就只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的。
“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本王要尔来何用,来啊,将这厮……”
张善安可是都已将突围而走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此番的引蛇出洞之策上了,却不曾想最后居然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更令其心急上火的是秦琼所部已然占据了豫章县,如今正自向西追来,若是不能在最短时间里击溃挡道的徐世勣所部,那豫章军就将不得不面对着华军的前后夹击,真到那时,他张善安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这么点家当可就要彻底败光了去了,一念及此,张善安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恶念了,一把将赵三刀推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这就打算拿赵三刀来祭旗了。
“大王息怒,窃以为贼军不来,我军便再去诱之好了,敌新胜之余,心必骄,我军佯败之际,必会大举来追,馒头岭一带便是葬敌之地也。”
马化鹤与赵三刀到底是多年的老兄弟,这一见张善安要拿其来作法,马化鹤可就稳不住神了,也不等张善安将话说完,便已紧着从旁进谏了一句道。
“嗯?”
听得马化鹤这般说法,张善安的眉头立马便是一扬,倒是没再急着追究赵三刀的责任,而是斜眼望向了马化鹤,阴冷地吭哧了一声。
“大王明鉴,先前天太黑,我军又败得过快,故而贼军不愿死追,今,天已大亮,若我军以主力前去邀战,以诱敌来追,再以奇军伏之,应可得一大胜。”
面对着张善安那张已然黑得有若锅底一般的脸庞,马化鹤尽管心中底气缺缺,可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给出了个其实谈不上有多靠谱的主意。
“嗯……传令下去,着李奚、贺自清各率一千五百骑并四千步卒原地设伏,其余各部即刻随本王兵进宜春!”
张善安有若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原地来回转悠了好一阵子之后,最终还是只能是无奈地采纳了马化鹤的建议,没旁的,概因张善安很清楚豫章军的战斗力较之华军而论,有着极大的差距,正面硬撼,绝对是自寻死路,偏偏他又舍不得丢下这么点家当独自逃生,除了冒险一搏之外,还真就没甚旁的法子好想了的……
“报,禀大都督,贼酋张善安率四千骑兵、五万步军正向我大营急冲而来,距此已不足五里了。”
尽管刚大胜过一场,然则华军却并未因此而放松了警惕,照例派出了大量的游骑四下侦稽,正因为此,张善安所部的行动根本无法瞒过前出的华军哨探之法眼。
“传令下去,着各部紧守大营,没有本督之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开营出击,违令者,斩!”
这一听张善安率军大举杀来,徐世勣的嘴角边立马便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意,概因他早就已料到了张善安的可能之谋算——华军特战营可不是吃素的,在豫章军前来摸营的同时,特战营的官兵们也已前出到了馒头岭一线,尽管在暗夜里无法完全确定豫章军的规模,可搞清豫章军的几处埋伏地当真算不得甚难事,有此情报在手,以徐世勣之能,推算出张善安的安排自非难事。
“全军止步,列阵!”
华军大营前,凌晨大战过后的战场兀自狼藉着,随处可见豫章军将士们倒扑于地之尸体,尤以华军营前两百余步范围内为最,那地儿的尸体几乎是一个挨着一个,大多都被践踏得不成人形了,一见及此,饶是张善安素来残忍好杀,也自不免被这等惨状惊得眼皮子直跳,心中的怒火也自一浪高过一浪地狂涌着,真恨不得就这么驱兵直冲进华军大营中,只可惜想归想,做么,他却是不敢如此做了去的,概因华军大营里早已是一派的戒备森严,张善安尽自羞恼万分,却也只能在离华军大营里许处勒住了兵马。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豫章军说起来就是一帮匪兵而已,无论是张善安本人,还是马化鹤等军中大将,在军略之道上都只是半吊子水平,排兵布阵起来,自是不堪入目得很,直看得苏定方忍不住大摇起头来。
“呵,杀鸡用牛刀虽嫌浪费了些,可胜在爽利不是?姑且先坐看好了。”
徐世勣同样也瞧不上豫章军的战斗力,然则为了确保取得全歼之战果,他并不打算急着出营迎战,笑着点评了一句之后,便即不再多言,稳稳地站在前营了望塔的护栏处,好整以暇地看着豫章军在营外尽情地表演着。
费了足足两刻钟的时间,豫章军总算是勉强布置出了一字长蛇阵,个中张善安自统一千骑兵、两万步军为中军;左翼主将马化鹤,统八百骑兵、一万五千步兵;右翼主将赵三刀,统一千骑兵、一万六千步兵,总兵力为五万三千余众。
“去,找些人到营前喊话,激敌出营!”
列阵既毕,张善安自是一刻都不愿耽搁,紧着便断喝了一嗓子。
“北方狗听着,你家爷爷们在此,可敢出来一战否?”
“孙子们,爷爷们来了,还不赶紧出来跪迎!”
“徐世勣小儿,有卵子就出来一战,没种的就跪下给爷爷们磕头请安,侍奉得爷爷们爽利了,饶尔不死!”
……
豫章军就是一股土匪部队,旁的本事不好说,骂战的能耐是断然不会差的,这不,随着张善安一声令下,百余名大嗓门的悍匪立马冲出了本阵,嚣张至极地在华军营前闹腾上了,啥污言秽语都往外乱喷,那等狷狂状一出,当即便令华军将士们都为之火大不已,奈何有着军令之约束,众将士们也自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是隔着栅栏与豫章军对骂个不休。
“大都督明鉴,窃以为火候差不多了,应是可以起锅了的。”
时间就这么在两军将士们的对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转眼间,日头已然移到了正中央,一夜未眠的豫章军将士到了此时,都已是撑不住了,原本就谈不上齐整的阵型已是松散得不成体统了,不少累得不行的豫章军士兵甚至不顾将令,气喘吁吁地瘫坐在了地上,一见及此,苏定方可就来了精神,紧着便向徐世勣提议了一句道。
“嗯,那就开始也罢!”
见得豫章军已渐散乱,徐世勣同样也不打算再等了,随口下了个决断之后,紧着便起了身,就此大步行下了了望塔。
“呜,呜呜,呜呜……”
午时正牌,就在张善安犹豫着是否要就此撤军之际,华军大营中突然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旋即便见左中右三座大营的营门轰然洞开间,大批的华军步骑汹涌而出,连列阵都免了,直接了当地便向豫章军阵列冲杀了过去,个中左翼大将浑干,统三千骑兵、八千步兵;中路苏定方,统四千骑兵、九千千步兵;右翼主将孟明,统三千骑兵、一万步兵,徐世勣自统一万骑兵、八千步军在中路后方压阵,总兵力为两万骑兵、三万五千余步兵——从襄阳出发之际,徐世勣有兵十万,然,为了确保所占领之诸多城池的绥靖以及保证漫长的后勤线之安全,华军不得不将近半的兵力安置在后方各处。
“撤,快撤!”
张善安根本没想到华军会在这等时分杀出,还居然是这等狂猛的出击姿态,心下里登时便慌了,根本不敢迎战,一拧马首,呼喝着便下了撤军之令。
撤?来得容易,想撤可就难了,别说这会儿豫章军将士皆已是又疲又饿,就算体力正处在鼎盛状态,也别想在拥有大批精锐骑军的华军面前轻易脱身,哪怕两军间有着一里左右的距离,可两天腿又哪能快得过四条腿,这都没等豫章军将士逃出多远呢,华军三路铁骑便已杀到了,只一个冲击,便令豫章军彻底陷入了崩溃状态之中,无论步骑,都不敢回身应战,只顾着疯狂向东狂逃不已。
“出击!”
见得敌军已溃,原本在后压阵的徐世勣立马当机立断地断喝了一嗓子,与单雄信各率五千铁骑呼啸着便冲出了中营,但并未直接杀进乱军之中,而是分成左右两路,绕着战场的外围,飞速地向前冲,有若一对铁钳般向豫章军的后路包抄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