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师的运兵船绝大部分是从原郑国以及大夏水师中缴获来的旧船,尽皆是由漕船改建而得,宽绰倒是宽绰了,只是因着载重之故,吃水难免较深,根本无法真正靠到岸边,所有的将士都只能跳下江水向岸边冲,此时无疑是最危险的时刻,倘若江淮军在此际发动强袭的话,华军的战损必然小不到哪去,只可惜江淮军早被华军的猛烈炮火给吓住了,尽管在远处列阵以待,却迟迟没敢冲上来拦阻华军的抢滩行动。
“快,工兵营抢建浮桥,其余人等随本将列阵掩护!”
见得江淮军不来侵扰,尉迟恭自是乐见其成得很,可也不敢掉以轻心了去,方才一冲上了岸,紧着便咆哮了一嗓子,领着最先冲上了岸的三百余名步军将士在离江水二十余步处列出了个简易的防御阵型,而后续上岸的步军士兵则自觉地靠上了阵型,飞快地以尉迟恭为基点,向两翼拉开。
“许泰,带你的人上,将贼军赶下河去!”
就在华军紧张布阵之际,率部在离岸一里半处列阵的赵启晟总算是从先前华军炮火的震慑中醒过了神来,这一见华军过了河的兵力并不多,立马便动了杀机,冷声便下了道将令。
“末将遵命!”
许泰本是江淮军第一勇将阚陵的手下头号战将,一身武艺强横至极,较之阚陵也就只差一线而已,只是因着从军晚,未曾被杜伏威守为义子,自阚陵随杜伏威进京之后,许泰便被调入了赵启晟的麾下听用,其人向以敢战而著称,哪怕面对着的是所向披靡的华军,许泰也自不曾有丝毫的惧色,但见其躬身应诺之余,策马便率八千子弟兵冲出了本阵,呐喊着向尉迟恭所在处杀了过去。
“各舰都有了,瞄准二百步之距,上开花弹,遮断轰击,开炮!”
江淮军这么一杀出,正自屹立在旗舰指挥台上的张镇周立马便警醒了起来,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着便下了道将令。
张镇周这么道将令下得无疑很有技巧——黄河水师的炮手们都是新兵蛋子,操炮的能力有限得很,若是让众炮手们自由轰击,只怕没多少炮弹能准确地砸进狂奔而来的江淮军冲锋阵型中,而以遮断炮轰的方式么,固然会导致一定的浪费,却足可在短时间里制造出一道死亡线。
“轰、轰、轰……”
随着张镇周的将令下达,六艘新式战舰上的炮手们立马开始了紧张的诸元调整,将一枚枚炮弹砸上了岸,尽管因着操炮能力所限,其实并未达到完全的遮断炮击之效果,所造成的杀伤也并不算太大——大部分的炮弹其实都只砸在了江淮军冲锋阵型的前端,仅仅只有两成左右的炮弹真正砸进了江淮军冲锋部队之中,炸死炸伤了一百五十余名江淮军将士,相对于多达八千之数的江淮军出击部队而论,远谈不上伤筋动骨,可却成功地令江淮军的冲锋阵型为之大乱不已。
“不要乱,冲,接着冲!”
这一见手下将士乱作了一团,许泰登时便急红了眼,一边挥舞着陌刀,用刀面鞭打着迁延不进的士卒,一边声嘶力竭地狂吼着,试图弹压住全军的骚乱之势。
“跟我来,突击,突击!”
尽管到了此时,身边聚集起来的将士也不过就只有一千五百余众而已,然则一见到敌军处在大乱之中,尉迟恭却是根本不在意敌众我寡,但见其一摆手中的大铁鞭,咆哮着便冲了起来。
“华夏儿郎,战无不胜,华夏儿郎,战无不胜!”
有了尉迟恭的带头,众华军将士们顿时为之士气大振,全都嗷嗷直叫地狂冲了起来,有若下山猛虎般向尚未能从炮击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的江淮军冲杀了过去。
“混蛋,陌刀队,上,给我杀啊!”
这一见华军居然敢发动反冲锋,许泰登时便怒了,也自顾不得去理会前军的混乱,大吼着便下了道将令。
“陌刀阵,起!”
江淮军缺马,骑军不多,在淮河一线的近二十万部队中,也就只有五千骑而已,可陌刀却装备了不少,尤其是许泰手下这支由阚陵一手训练出来的陌刀队更是军中之翘楚,尽管只有五百人而已,可却全都是身材魁梧的大力士,个个身着重铠,一向便是江淮军破阵杀敌的利器,此际,随着许泰一声令下,一名江淮军校尉立马高声断喝了一嗓子,率手下陌刀队便从乱军中冲了出来,一把把雪亮的陌刀如林而起,在阳光的映射下,死亡的寒光闪烁成了一片。
“呼……噗嗤、噗嗤……”
陌刀乃是重型兵器,连柄长约九尺,刀锋狭长,达三尺左右,重约三十斤上下,利于劈砍,非大力士不能用之,向来号称骑兵克星,用来打步军盾刀手,那更是犀利无比,这不,随着华军的先头部队冲近,只听江淮军陌刀队的校尉一声声口令下达,五百柄陌刀齐齐挥舞而动,竟将两百余冲上前来的华军盾刀手连人带盾都切成了两半,鲜血狂喷乱溅间,内脏漫天飞舞,其景当真有若人间地狱一般。
“狗贼敢尔,杀,杀,杀!”
对付陌刀队的最佳方式无疑是以弓骑游斗,这一招,孟武当初便曾用过,打得江淮军陌刀队死伤惨重不已,可眼下尉迟恭所部全都是步军,跟陌刀队硬碰硬,无疑是要吃大亏的,这不,才一个照面的对碰而已,华军的冲锋势头当即便被强行遏制住了,军心士气顿遭重挫,一见及此,尉迟恭可就怒了,挥舞着大铁鞭,强行冲上了前去,靠着过人的勇武,竟是硬生生砸倒了几名江淮军陌刀手,抢过了其中一把陌刀,狂乱地四下劈砍了起来。
江淮军陌刀手们虽都是大力士,又都身穿重铠,可在尉迟恭这等勇将面前,根本不够看,很快便被尉迟恭一人生生撕裂了阵型,后续涌来的华军盾刀手们趁机跟进,疯狂地与江淮军陌刀队绞杀成了一团,可怜陌刀手们依仗的是阵型之利,一旦打成了混战,长而重的陌刀反倒不好使了,束手束脚之下,竟是被华军盾刀手们杀得个人仰马翻,死伤惨重不已。
“该死,跟我来,杀啊!”
许泰万万没想到己方一向无往不利的陌刀队居然如此快便败下了阵来,心疼之余,眼珠子顿时便泛了红,一抖马缰绳,拎着长柄陌刀便策马向尉迟恭冲杀了过去。
“小贼受死!”
尉迟恭乃是马上将领,步战虽也还算不错,可毕竟稍差一些,对陌刀这等从未接触过的兵器,远谈不上如臂使指,也就只是仗着力量奇大,方才能以一己之力杀翻江淮军的陌刀队而已,可战得久了,因用力不当之故,体力不免下降得飞快,正自焦急着如何打开局面呢,冷不丁见许泰策马杀来,登时便起了擒贼先擒王之心思,但见其连出数刀,劈杀了几名挡道的江淮军士兵,大步流星地便向许泰冲杀了过去,待得到了近前,一声大吼之下,率先劈出了一刀。
“啊哈!”
许泰本就在火头上,这一见尉迟恭居然还敢抢先出刀,登时便怒得不行,有心要一刀干翻尉迟恭,自是不避不让地也挥出了一刀,借着马的冲劲,如虹般迎向了尉迟恭的刀势。
“铛!”
双刀一记硬碰下来,火花四溅而出,惊天巨响中,许泰固然是被震得身形后仰,座下的战马也自被巨大的反震力道给震得长嘶不已,可尉迟恭却更是狼狈,竟然被震得连人带刀向后倒飞出了丈许,又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这并非尉迟恭力量不足许泰,实际上恰恰相反,就纯力量来说,尉迟恭其实要比许泰高出一筹的,问题是尉迟恭本就不擅刀法,出刀时力量根本无法用足,加之许泰还有着马力可借,此消彼长之下,尉迟恭吃亏也就属难免之事了的。
“黑面贼,受死!”
许泰虽也被震得身形后仰,可调整过来也快,这一见尉迟恭刀已脱手不说,人还在地上翻滚着,自是不肯错过这等斩将杀敌之良机,一夹马腹,纵马便冲上了前去,一声大吼之下,双臂猛然一用力,手中的长柄陌刀已是猛力挥击而出,竟是打算将尉迟恭拦腰斩成两截。
“哇呀呀……”
尉迟恭脸黑是事实,可这厮却最恨旁人说他黑,这一听许泰如此乱吼,尉迟恭登时便被激得怪叫不已,当然了怪叫归怪叫,尉迟恭的反应却是丝毫不慢,只见其在地上一个翻滚,便已躲开了许泰的劈砍之势,顺势一个鲤鱼打挺,人已翻了起来,大擒拿手一出,便已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刀锋后方的刀柄处,惊天神力一发,竟是打算将许泰就此拖下马来。
“啊呀呀……”
许泰根本没料到尉迟恭会有这等擒拿的本事,措不及防之下,刀柄前端已被尉迟恭拽住,待得惊觉不对,也自急了,同样怪叫了一嗓子,双臂拼力后拽,与尉迟恭争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