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天当真就像是孩子的脸,说变也就变了,这不,上半夜还是晴朗月明夜,星光璀璨,可到了子时过后,却是乌云满天,不仅如此,江上更是起了大雾,伸手难见五指,这等天候无疑是夜袭的大好机会,对此,无论是华军还是江淮军,显然都已做好了准备,至于谁能笑到最后么,那就得看哪一方的谋算更深了的。
寅时正牌,江上的雾气愈发浓了许多,不单是江面上目难视远,更往岸上弥漫了去,以致于原本就黑的夜更显阴森了几分,饶是华军水陆连营的栅栏上加装了双倍的火把,也自难以及远,无论是巡哨还是岗哨,在这等暗夜中,与睁眼瞎都无甚区别了的,原本森严的值守也就难免出现了疏漏,这不,二十余名黑衣蒙面人都已在华军大营外围转悠了好一阵子了,大营里的岗哨也自一无所察。
“报,禀大将军,贼军营中未见异常,请大将军明示。”
二十余名黑衣蒙面人借助着大雾的掩护,分散游荡了一刻来钟的时间后,很快又聚集在了一起,彼此低声地计议了一番,而后便见个中一人匆匆赶回到了一里半开外的夜袭大军所在处,冲着端坐在马背上的江淮军大将陈正安便是一个单膝点地,紧着禀报了一句道。
“嗯,出击!”
陈正安所领受的将令乃是引蛇出洞,正因为此,他其实不在意华军大营是否有埋伏,之所以派人前去侦查,不过只是例行公事而已,这会儿听得那黑衣蒙面人如此禀报,陈正安也就不打算多等了,挥手间便已下了攻击之令。
“杀啊!”
“活捉李靖!”
“杀光贼子,冲啊!”
……
陈正安所部的兵马其实并不多,也就只有五千步兵外加三百骑兵而已,可制造出来的声势却是不小,这一潜行到了离华军大营只有两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全军上下立马便全都鼓噪了起来,于这等暗夜中听起来,还真就像是有着数万大军强袭之模样。
“敌袭,敌袭……”
江淮军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华军大营里的众多岗哨们自是不可能不被惊动,刹那间,呼喝声、告急的号角声便即狂响成了一片,偌大的营地里当即便闹出了无数的响动,浑然就一无备之状。
“快,砍开栅栏!”
华军大营里的骚乱方才刚起,事先便已率手下潜伏到了栅栏前的江淮军探子首领立马便来了精神,但听其一声大吼之下,二十余名黑衣蒙面人紧着便从地上跳了起来,挥舞着利斧,疯狂地劈砍着华军大营前的栅栏。
“冲进去,放火,给我烧!”
饶是华军大营前的栅栏颇为的坚固,可架不住那二十余名江淮军探子都是军中精选出来的大力士,一通子狂劈下来,很快便将偌大的一截栅栏砍得轰然倒地,而此时,陈正安已然率部冲到了近前,一见及此,顿时大喜过望,大吼了一声,率部便有若潮水般冲进了华军大营中,自有不少将士紧急引燃了事先备好的火把,这就准备在华军大营里四下纵火了。
“放箭!”
江淮军的纵火行动一开始倒是极为的顺利,很快便在华军的前营处引燃了冲天的大火,可就在江淮军一路狂冲地挺进纵深之际,异变却是突然发生了,只听一声冷冽的断喝响起中,华军前营后侧的数十顶帐篷的帘子几乎同时被掀开,露出了内里密集排布的众多弓箭手,不仅如此,还有大批的步、骑也自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嗖、嗖、嗖……”
对于胆敢来犯的江淮军,华军弓箭手们自是不会有甚客气可言,劈头盖脸地便赏了江淮军前锋一通子乱箭,两百余冲在最前方的江淮军步卒当场便被射成了刺猬。
“撤,快撤!”
尽管在来前便已知华军必然有备,可真被华军这么一番痛揍下来,陈正安还是不免为之色变不已,自是不敢再往前冲杀,一拧马首,呼喝了一嗓子,率部便往来路狂逃了去。
“追上去,休走了贼子!”
这一见江淮军要逃,负责指挥作战的华军大将段戎(大将军段德操之长子)自是不肯善罢甘休,一声令下,率部便狂追了上去。
“呜,呜呜,呜呜……”
在明知华军有埋伏的情况下,陈正安哪敢停下来送死,拼命地打马加速,率部顺着来路便逃出了华军大营,然则还没等他冲进大雾弥漫的暗夜之中,只听一阵凄厉的号角声暴然而响中,华军大营左右两侧各有一支兵马狂冲而出,左翼大将薛万彻,右翼大将薛万奋,各率一万步骑,有若两支利刃般,很快便将陈正安所部包抄在了中央,毫不客气地便是一通子狂杀。
“全军都有了,跟我来,出击,杀进敌营!”
华军大营左侧一里半开外的一处林子中,冯惠亮亲率主力大军三万余众早已潜伏多时了,待得见华军大营左翼喊杀声震天狂响,他立马便当机立断地下达了出击之令,但却并不是去增援被华军包了饺子的陈正安所部,而是提兵便大举向华军左营狂冲了过去。
“开炮!”
或许是因天黑雾大之故,也或许是因着左翼战场的杀声震天之缘由,冯惠亮所部的出击似乎并未被华军注意到,三万余将士一路狂冲之下,很是顺利地便杀到了离华军大营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上,只是到了此时,江淮军的好运气终于用尽了,只听一声大吼响起中,华军大营里突然闪烁起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火光,很快,一门门早已准备就绪的大炮上之引绳已被点亮。
“轰、轰、轰……”
没等江淮军将士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华军大营里的六十余门火炮便开始了发威,一轮开花弹呼啸着划破长空,重重地砸进了江淮军的冲锋阵型之中,顿时便炸起了一团团绚烂的火花,无数的弹片四下横飞,当即便炸得密集排列的江淮军将士死伤惨重不已。
“冲进去,不要停,给我杀!”
骤然遭此攻击,江淮军的前锋顿时便陷入了崩溃状态之中,无数的乱兵有若无头苍蝇般四下乱窜,一见及此,冯惠亮的眼珠子顿时便泛了红,然则为了保证后续计划的展开,尽自心慌无比,可其还是硬着头皮驱策中军向前狂冲不已,试图趁着华军火炮装填的空档,杀进华军大营之中。
“放箭!”
华军火炮的装填确实需要时间,这一点,冯惠亮倒是不曾料错,问题是华军营地里的伏兵可不止是炮兵,还有着不少的弓箭手,就在江淮军拼死冲到营前,准备动手劈砍栅栏之际,只听华军营中又是一声大吼响起中,无数的箭矢有若瓢泼大雨般向江淮军罩了过去,当即便激起了一阵阵惨嚎之声。
“弓箭手列阵反击,赵开锋,上,给本督砍开栅栏!”
连遭两轮洗劫下来,江淮军之士气已是跌落到了谷底,然则冯惠亮却依旧不肯就此收手,大吼着指挥手下将士就地展开攻势,摆出了一副拼命也要杀进华军大营之架势。
“闪开,看我的!”
赵开锋乃是冯惠亮手下第一大将,善用陌刀,武艺虽不及前江淮军第一勇将阚陵,可一身武艺之高,也已位列绝世勇将之属,此际一听冯惠亮点了自己的名,赵开锋立马鼓勇冲上了前去,借着马的冲劲,奋力劈出了一刀,当即便将栅栏从上到下劈了开来,紧接着,只见赵开锋一点马腹,其座下的战马一个急转,竟是贴着栅栏向左冲了出去,跑出了二十余丈之后,赵开锋手起刀落之下,再度将栅栏从上劈到了下。
“轰!”
栅栏的两头都已被断,自是无法抵挡得住江淮军将士们的一拥而上,只听一声巨响过后,一面栅栏已被江淮军将士们推倒在了地上。
“冲进敌营,杀啊!”
“活捉李靖!”
“杀光贼子,冲!”
……
见得栅栏已倒下,江淮军将士们原本低落的士气顿时为之一振,齐齐呐喊着便顺着豁口往华军大营里冲。
“跟我来,挡住贼军,杀,杀,杀!”
眼瞅着江淮军悍不惧死地冲进了营中,华军右营大将肖正南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一声怒吼之下,率部便从后营冲了出去,与疯狂杀来的江淮军在栅栏后方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
“出击,杀啊!”
右营的激战开始没多久,率部潜伏在右营外侧的段德操显然是不准备多等了,但见其一把抄起得胜钩上的长马槊,大吼了一嗓子,率三万步骑便冲出了伏击地,这就打算给冯惠亮所部来上个拦腰一击了的。
“贼军上当了,跟我来,出击!”
段德操所部方才刚刚冲起,猫在原先冯惠亮所部出击地的江淮军大将陈正道登时便乐了,一声咆哮之下,率所部两万步骑狂猛地冲出了林子,有若利刃般直切段德操所部的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