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道不是不行,关键是时间不允许——一路跋涉而行下来,因着山中塌方之故,大军的行程已整整耽搁了一日,若是再要绕道而行,势必难以在张君武给出的期限内完成横扫汝州之重任,一旦影响到整个战役的胜负走向,怕是谁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无奈之下,牛进达也只能是命令部队藏身林中,着令文仲明率十数名汝州出身的士兵前去侦查敌情,看能否找到快速破敌之法。
“报,禀将军,文将军回来了。”
眼瞅着行程恐将受阻,牛进达心中着实焦急得很,然则为了稳住军心,他又不敢有丝毫的流露,只能是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状地端坐在地,看似气度沉稳不已,可真到了哨探前来禀事之际,那一骨碌站起身来的动作还是暴露出了其心中的焦躁与不安。
“快请。”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表现有所失态,牛进达赶忙深吸了口大气,先强行平抑住内心里的急躁,而后方才一挥手,强作沉稳状地下了令。
“诺!”
听得牛进达有所吩咐,前来禀事的哨探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紧着应诺之余,匆匆便奔出了中军,不多会便见文仲明面带喜色地从外头行了过来。
“末将参见牛将军。”
军中虽重视的便是上下之分,此一条,文仲明虽是正式从军不久,然,心中明显有数得很,尽自心情振奋不已,却也没忘了要先行上个军礼。
“文将军不必客气了,情形究竟如何?”
这当口上,牛进达哪有心情讲究甚礼数的,挥手间便已是径直奔了主题。
“好叫将军得知,文某此去,恰遇旧部,一问方知寨中守将正是文某昔日之故旧宁英复,文某素知其为人忠义,愿亲去说降,还请牛将军恩准。”
听得牛进达见问,文仲明自是不敢卖甚关子,紧着便将探明的消息报了出来,并自告奋勇地要去说降寨中之敌。
“嗯……好,文将军只管去,牛某自当率军以为将军后援!”
手下将士皆轻装,十成的战斗力能发挥出五成便已算是了不得了,在这等情形下,牛进达自是不愿去强攻敌寨,这一听文仲明说得如此之自信,牛进达自不会有甚异议,但见其豪气地一挥手,便已下了最后之决断。
“末将遵命!”
一听牛进达这般说法,文仲明自是片刻都不想耽搁,紧着应诺之余,领着数名亲卫便又匆匆出了树林,就这么公然地沿着弯弯之山道向山顶处的山寨行了过去。
“传令:全军紧急集合!”
尽管文仲明表现得自信十足,然则牛进达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一待文仲明去后,紧着便下令整军,细算了下时间,估摸着文仲明应是已进了敌寨,便即领着手下将士行出了潜伏地,摆开强攻之阵型,向山顶处进逼而去。
“敌袭,敌袭!”
文仲明进军寨乃是有人接应领路,守寨士兵基本都被蒙在鼓里,可牛进达所部如此多兵力一出现,守寨士兵当即便全都被惊动了,刹那间,号角声、口令声就此响成了一片。
“全军止步!”
尽管瞧见了军寨中的混乱景象,然则牛进达却并未下令趁机强攻,而是在山腰的一处缓坡上勒住了手下兵马,小心地戒备着。
“牛将军,宁英复愿开寨请降,只是有一要求,望能全营编入我齐郡军中,另,据其所言,承休县之东门守将乃是其长兄宁英培,其愿为我军入城前去说项,末将不敢擅专,还请牛将军明断则个。”
牛进达的小心显然没太多的必要,这不,没过多久,就见刚紧闭上的寨门再次洞开,满脸喜色的文仲明已是大踏步从内里行了出来,一路小跑着便到了牛进达的面前,笑逐颜开地便将与军寨守将交涉的结果报了出来。
“好,此事易耳,寨中守军全都编入你之手下,唔,宁将军献寨有功,且先挂着校尉之衔,待得战后,本将自当为其请功,以大将军之慷慨,断不会亏待了宁家兄弟,文将军只管放心去应承便是了。”
这一听不单军寨唾手可得,还有着不战而入承休县之可能,牛进达的心情自是好得不能再好,至于宁英复的请求么,在牛进达看来,根本算不得甚事儿,自无不允之理,一想到能轻轻松松地将耽搁的一天时间找了回来,牛进达那张黑脸上当即便荡漾出了层兴奋已极的红光……
“呜,呜呜,呜呜……”
大业十三年八月初七,卯时末牌,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探出半个头来,齐郡军大营中一阵凄厉的号角声突然炸响,瞬间便将清晨的宁静敲成了碎片,旋即,口令声此起彼此地暴响不已中,两扇紧闭着的营门轰然洞开,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齐郡军将士肩扛手推着各种攻城器具从营门里迤逦而出,与此同时,齐郡军的南、西两大营也自轰然而动,同样有着大批的甲士列队而出,蜂拥着向长葛城下进发。
“敌袭,敌袭!”
齐郡军这等大举出动的声势是如此之大,城头上的守军哨兵们自是全都被惊动了,刹那间,狂呼声、号角声便即响成了一片,一队队守军将士在各级将领的口令声中,纷乱地冲上了城头。
辰时三刻,日头已然升到了三竿高,齐郡军三路攻城部队整整齐齐地列于城下,近千架投石机分成三个阵列在三面城墙外密集摆开,更有攻城云梯、撞车等器具列于阵前,而城头上,守军们也自忙碌着将各种守城器具摆弄到位,守城弩、投石机乃至油锅、金汁等都已开始加热,至于檑木滚石更是摆满了城头,一场惨烈的攻防战即将就此拉开大幕。
城头上的无上军士兵大多都是些放下了锄头的农夫而已,基本上都不曾经历过残酷的血战——卢明月真正发家说来也就只是一年间的事儿,实力从数千人马一举发展到五十余万人,靠的不是攻城略地之能,而是各地官府遇贼则逃,几乎每到一地,都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城池,然后便是大抢大掠,只要不投军者,基本没个活路可言,被无上军携裹者可谓多不胜数,这等情形下,无上军的战斗力自然是高不到哪去,至于作战经验么,也基本没有,面对着城下密集列阵的齐郡军官兵,绝大多数无上军将士的脸色自不免都难看得很,为之双股战栗者当真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