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顾婉淑如同见鬼一样的尖叫了一声,吓得心胆俱裂,下意识后腿了半步,腿一软摔坐在地上。
她惊惧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云娇,一脸的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把云娇怎么可能在家里?不是说去侍疾晚上住在娘家吗?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对,她应当是一开始就在床上,有秦南风挡着,她的心神又都在秦南风身上,是以忽略了床里侧的她!
云娇躲回了秦南风身后,漫声道:“各位长辈请稍待。”
秦南风伸手放下了床幔。
片刻后,两人穿戴整齐的下了床。
等他们夫妇二人站在顾婉淑他们几人跟前时,屋子里还是一片寂静,一时间无人开口说话。
秦焕礼松了口气,头一回觉得云娇看着竟无比的顺眼。
赵忠竹更是安心了,原来云娇在家里头啊,这太好了,她起先还怕两个孩子之间闹了误会呢。
她再细细的一想顾婉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这事就算不是她想的那样,反正儿子也不可能理亏的,这么一来她就什么也不担心了。
秦焕禧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了,她看着坐在地上的顾婉淑,只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把云娇不在家吗?怎么还从床上出来了?
顾婉淑脸色一片苍白,坐在地上,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想到方才她对着秦南风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全都叫云娇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羞愧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才好。
她真想大声咆哮,问一句“为什么会这样”?
“三嫂还坐在地上做什么?”云娇垂目看她,不咸不淡地开口:“有话,起来出去说吧。”
方才,对着她家小五说了那么多情深缱绻的话,不是说的流流下水吗?
怎么这会儿就打算瘫在地上装死?
她说着,领着众人到了外间,她不喜欢自己睡觉的地方有外人的气息。
顾婉淑咬了咬牙,站起身跟着出去,可实在没有面对的勇气,干脆靠在墙边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装作晕过去了。
云娇轻笑了一声:“三嫂,都是自家人,你什么样的身子骨我是知道的,装晕就不必要了。”
晕过去的人还要寻个稳妥点的地方躺下,怕自己摔坏了,这晕的未免有点太清醒了。
顾婉淑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无动于衷,她不知道站起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样的窘迫境地。
云娇莲步轻移,站到她跟前,俯视她:“你这样躺着,事情也不会就这么过去。
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总归是要解决的吧?除非你能躺在地上一辈子不起来。”
这一次,她就要连根拔了这根刺。
这么多年了,她都懒得计较,可这人不识趣,竟蹬鼻子上脸,跑来勾引小叔子。
只要是个人,怕都要忍不了了。
顾婉淑还像没听见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五,把水壶递给我。”云娇朝秦南风伸手。
“你想怎么样?”顾婉淑咬牙切齿,从地上站了起来。
眼下,她避无可避,干脆就起身面对了,否则那茶水淋到脸上,她只会更狼狈。
反正,这事虽然脸面上过不去,但罪不至死,甚至都不能算是罪,把云娇能奈她何?
“我想怎么样?”云娇玩味的笑了笑,扭头看着秦焕禧:“大姑母,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秦焕禧往后退了退,冷着脸道:“这是你们家的事,我不管。”
她知道云娇是个不好惹的,来之前还特意思量过,觉得这一回来怎么也不可能吃亏,这才到了这里。
可她说什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早知道就不趟这趟浑水了。
她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顾婉淑,这贱人从来就没成过事,真是蠢笨至极!
“大姑母这个时候划清界限,怕是有点晚了。”云娇笑看着她:“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进来就让我家南风纳了三嫂,还说不用同我说。
你这主张不是拿的挺好的吗?怎么到了我这里,你就不管了?”
她笑嘻嘻的,像是真不明白,又像是晚辈在询问长辈事情到底该怎么做,一点也不咄咄逼人。
可就是这样,秦焕禧脸上才更挂不住,心中也是更加羞怒交加。
秦焕礼看向秦焕禧的神色也有些不善,他就说呢,这事情怎么这么巧,原来是里应外合。
这个妹妹,真是太叫他失望了。
“我只是恰好来碰上了,春深不在了,我觉得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看着有些过意不去,这才多说了几句。”秦焕禧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顾婉淑:“谁知道她这么……糊涂。”
她想说“这么不要脸”,最终还是咽了下去,骂了顾婉淑也没什么好处,说不准惹急了她还要狗急跳墙。
而且,眼下她们还是一条船上的。
她暗暗发誓,等这回的事情过去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理会顾婉淑了,跟她在一道,就没一件好事。
云娇不理会她,淡淡的看着顾婉淑:“火是你放的吧?”
她要打发了顾婉淑,但是有仲儿,公爹肯定不会松口。
她要让公爹知道,顾婉淑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秦焕礼果然也扭头看了过去,他眉头皱起,暗暗思忖。
若单单是今朝这样,还未铸成大错,将她关在院子里禁足,平日里带带孩子也就罢了。
可放火烧家,这等行径就不可原谅了,倘若那火蔓延开来,这个家可就要葬身火海了,甚至还会波及邻里,后果不堪设想。
真要是她纵的火,那这女子万万留不得。
“什么我放的,我人在这里,怎么可能跑到西北角去纵火,把云娇我告诉你,你别什么锅都让我背……”顾婉淑反应激烈,声音尖锐。
这事她自认为做的不留痕迹,云娇没有证据,她也绝不会承认。
“你是怎么进来的?”云娇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顾婉淑忽然就没有声音了。
“我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云娇拔高了声音,质问她。
顾婉淑瞬间感受到她身上的压迫力,觉得胸口闷的透不过气来,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西北院起了火,南风带人去救火了,蒹葭和木槿不放心,到院子外头去张望。
你趁着那个机会进来躲在我屋子里的?”云娇从看见顾婉淑那一刻起,就已经猜到了这其中的缘由。
其实,顾婉淑进了屋子,以为屋子里面没有人,还是弄出了一点动静的。
云娇当时听着了,她还当是八两调皮在家里撒欢儿,也就不曾留意。
八两一向是夜里喜欢到处蹦跶,弄出各种动静来。
沉默了片刻,顾婉淑才说道:“被你抓到的事情,我承认。
但纵火这样的事,没有证据,你不要血口喷人,不要因为我犯了错,就把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赖。”
她知道,承认了这事,这个家就容不下她了。
“我不需要有证据,我只要知道这个事实就行了。”云娇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秦焕礼:“爹,我不想留三嫂在家中了。”
这是问秦焕礼的意思了。
“不,你凭什么?”顾婉淑哭嚎起来:“我为什么不能留在家中?我还有仲儿,我是他亲娘,把云娇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秦焕礼垂目,沉吟了片刻道:“后宅的事情,你做主吧。”
“爹,你不能这样,你就是偏心……”顾婉淑跪了下来,哭着哀求:“爹,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求你饶了我吧,看在仲儿的面子上,我不能没有仲儿……”
“自作孽,不可活。”秦焕礼起身一甩袖子,背过身去。
仲儿有这样的娘,不如没有!
“大姑母,你救救我,求求你了……”顾婉淑见状,膝行到秦焕禧跟前,抓着她的衣摆:“求你了大姑母,我出去了一个人怎么活,我不想死啊……”
她娘家境况不好,几个嫂嫂也都是厉害的,家里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被赶出去,她就无家可归了,到时候可不就活不下去了?
但她没有去求云娇,她知道求了也没有用,她早已看透,这毒妇看着似乎好说话的很,但其实做事情最绝情了。
她今朝已经彻底的得罪了她,就算是磕破了头,她也不会有所动容的,所以,她干脆不求。
“你爹都不管了,你让我怎么管?你栽到人家手里了,人家又揪着你的错处不放,我就算是想帮你,也爱莫能助了。”秦焕禧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不过,她根本不是心疼顾婉淑,只是看不惯云娇,故意这么说。
“大姑母若是想帮,还是能帮的。”云娇自然不会放过她:“就看你是不是真心想帮了。”
“大姑母,求你……”顾婉淑一听这话,又开始磕头。
“你到底什么意思?”秦焕禧暗觉不好,她有些后悔方才负气说那句话。
不过话说回来,把云娇想对付她,哪怕是不说话,估计她也能找出由头。
“大表嫂不是同大表哥和离了吗?我看这两年大表哥一个人挺不容易的,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大姑母你又这么喜欢我家三嫂,处处的维护她,要不然,你就把她带回去吧,嫁给大表哥,倒也相配。”云娇忍着想笑的冲动,说的一本正经。
她也是临时才想出这么个主意的。
前年,秦焕禧的大儿媳妇实在受不住这个婆母了,干脆和离了。
而因为秦焕禧的名声在外,进门又是续弦,是以这个大表哥到如今还是一个人。
她起初是想把顾婉淑送到庵里去,做个姑子,了此残生吧。
但秦焕禧这么要强,说句话都要明里暗里的讽刺她,那就让她们两到一家去好了。
这两个人聚到一起,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她想想就觉得好笑,要不是没机会,真想看看她们在一起鸡飞狗跳的样子。
“不行,那是春深的表哥,这岂不乱了纲常?”秦焕禧一口便回绝了。
她怎么可能要顾婉淑这么个不知廉耻的货色回去给她做儿媳妇?连勾引小叔子的事都能做出来,她要是进了家门,这家里头还能太平吗?
“怎么就乱了纲常了?”云娇不紧不慢的道:“方才,大姑母还要把她给我家南风做妾呢,我家南风和三哥哥可是亲兄弟。
大表哥那里只是表亲啊,这哪里乱纲常?这是亲上加亲,大姑母不妨……”
秦南风一直不曾言语,在听到这个“亲上加亲”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事儿这么处置,绝了!
“不行,我不可能同意。”秦焕禧武断的打断了她的话:“今朝就算你说出个花儿来,我也不可能点头,我告诉你,你休想。”
“大姑母你别急着拒绝。”云娇在椅子上坐下,说话依旧不疾不徐:“我听说,小表妹上个月说了个人家,是王中奉家的长子?是不是快要定亲了?”
中奉是正四品的官职,在满是皇亲贵胄的帝京,不算什么大官。
但对于秦焕禧来说则不同,她家在庄子上待的够久了,再这么下去,整个家族都要没落了。
她还指望着女儿嫁过去,能够攀上关系,重振家门。
四品官不小了,这也就是仗着秦南风的威风,否则,别说四品,便是九品芝麻官也不会看上他们家的女儿,毕竟之前是犯过事的。
“你想做什么?”秦焕禧脸色变了,终于紧张起来。
“那个王中奉家,同我还有几分缘分呢。”云娇侧头,似乎在细细的思索:“他们家好像同我二姐姐家有些亲戚,我厚个脸皮也能跟他们家算远亲了。
大姑母,你说你把三嫂带回去嫁给大表哥,小表妹刚好又有喜事,这不是双喜临门吗?
要我说,这是好事,你就别拒了。”
她说着,眼带笑意的看着秦焕禧,等她应承。
她这是谦逊的说法,其实她真要跟王中奉套近乎,那王家恐怕求之不得,阖家都得跪着来迎她。
秦焕禧瞪着云娇,恨不得扑上去咬下她一块肉来,敢威胁她,太可恨了!
可她是王妃,说话太有分量了,她甚至不用亲自出面,让她二姐姐随意的去说一句,她小女儿的婚事都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