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被扔在了便利店的垃圾桶里,因为汉城的大街上没有垃圾桶这种东西,但如果有人把它捡起来看的话,就会发现因为长时间没有充过电,它其实早已经关机了。
丢掉手机的张吉他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新村,只靠双腿一路向着南方走去,他只是觉得南面应该比北面更安全,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精神恍惚的关系,差不多用了一整天的时间,他才从新村走到了汉江边上。
“跨过那条江”在涵国文化中有着不祥的意味,他停下了向南的脚步,在汉江公园不断徘徊。
汉江公园是个比较宽泛的概念,只要是汉江沿岸的公园都可以笼统地这么叫,并非特指某一个地点。张吉他停留的地方在霞光公园附近,附近有吃有喝非常繁华,实在不行叫个外卖人家也是送的,前提是有钱。
远处一辆汽车不知何故按响喇叭,张吉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飞快地从公园的长椅上跳起来,往更靠近江边的方向跑了过去。天气再冷他也不愿意去住旅馆,究其原因还是不敢和人接触,每一个人似乎都长着和那个女人相似的脸。
日升日落,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躲在干枯芦苇丛中的张吉他倒没有觉得多冷,但心头的不安却在不断增加。他确实被吓到了,但大脑还能清晰地进行思考,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向值得信任的人求助,比如当地的警局,可看到人就怀疑是被那个女人附身的,所以就是迈不开这最后一步。
“吉他,你怎么在这个地方?”由于对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感觉,张吉他记不得这是地几次天空变暗了,在枯草从中缩成一团的他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过来。”听到声音的张吉他就跟触电一样,浑身哆嗦了一下,尽管睁开眼后看到的是艾悠那张说不上多漂亮,却格外可爱讨喜的脸,但他却依然没有放下心中的警惕。
“吉他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艾悠又往前走了一步,因为江边都有亮化工程的灯带,所以照明并不算差,只是她的脸还有一半是暗的,看上去非常惊悚。
“我没事,我只是最近感到压力有点大,出来散散心。”张吉他随口说出拙劣的藉口,眼珠子左转右转,目光游移不定。
“外面太冷了,我们先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坐坐吧。”艾悠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把张吉他从干枯的芦苇丛中拉出来。
张吉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准备借力先站起来,但他忽然目光一凝又把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后惊恐地大叫,“你不是她,你是她!你不是她,你是她!”
艾悠嗤笑一声低下了头,角度变换之下她的另一半脸也出现在了照明之下。那是跟她原本面容完全不同的半张脸,此时好似戴着一张面具似的,极其不协调,“这么快就发现了啊。”
张吉他说得第一个“你不是她”的她,指的是艾悠本人,而第二个“你是她”的她,则是指自己的前女友。
刚才他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晕晕乎乎地没有想太多,可冷风一吹清醒过来之后,立刻意识到了眼前女人的诡异。照理说他自己事前都不知道会在哪里落脚,别人更不可能知道才对,但艾悠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地找了过来,还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要说没问题才真是见鬼了。
对,是鬼!
张吉他想了起来,他是因为那几通诡异的电话才躲出来的,这个女人已经变成鬼了,还要找他进行报复。曾经有多绝情,现在就有多卑微,翻身跪倒在地上,不断用头磕着面前的泥地,冬天的冻土还不是一般的硬,很快就出血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感情,但我也没有办法,为了完成音乐的梦想,不得不牺牲自己去讨好前辈,其实我爱的一直都是你。”
“啧,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那副嘴脸。”艾悠不断咋舌,脸上的表情要多讽刺有多讽刺,“我以为你至少曾经爱过我,但现在看来你从来只爱你自己,但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我不光对不起你,我更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母亲都自杀死了,孩子无论有没有流产都肯定活不下来了,张吉他何等聪明的人,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女人为何如此恨自己。
“呵,原来你还知道啊。”属于艾悠的半张脸越来越小,属于另一个女人的脸渐渐占据了上风,她原本也长的很好看,只是五官都因为仇恨而扭曲了,异常狰狞。
“我不是人,我混蛋。”张吉他为了活下去,继续进行着他的忏悔表演,如果换成是以前,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个女人一定会原谅自己,但现在的他却不敢保证了。
“我的愿望并不过分,只是想让你亲口对我们的孩子说一句道歉的话。”已经不能再称作艾悠的女人直起腰,向着前方走了一步,然后一把抓住张吉他的衣襟,给他拽了起来。
因为畸形又扭曲的娘化审美,涵国大半男人都以柔弱为荣,在娱乐圈里这种风气尤为明显。张吉他是准备混歌谣界的,一直很注意保持体形,每天只摄入非常有限的食物,这导致他跟麻杆一样,力气小得离谱。
“你快清醒一点,我们的孩子已经死了,我做不到亲口向他道歉啊。”张吉他奋力挣扎起来,只是没有起到半点效果,依旧被死死抓住。
“不,你能做到……在另一个世界。”艾悠冷漠地说道。
即便是强壮的男人,此时此刻也做不到反抗了,因为艾悠爆发出的怪力一惊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单手就控制住了一个大男人,无可抗拒地把他提溜起来,并且向江边走去。
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张吉他终于哭了出来,嚎得嗓子都沙哑了,显然不是之前那般虚情假意的表演,“我只是个渣男,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我罪不至死,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孩子就该死了?”艾悠一把将男人按在水里,汉江前几天还在上冻,这两天才刚刚解封的,里面的冰水混合物寒冷刺骨,人一下去肢体就发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