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哪怕庶出, 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们,经过一路上的磨炼,如今做起杂务收拾东西都是个顶个的熟练,安排有序, 井井有条。袁砚自持贡献了金片出来做资金,日常做事便懈怠了两分,他年龄最小, 大家也让着他,见他擦了两处,便让他歇着去了。
“这永丰城不知道有什么好玩儿的,一会儿咱们便去看看吧。”
袁冼跟袁铭关系最近, 日常也是最懒的一个, 有活都指派小弟干了,这时候也是闲人一个,跟袁砚在一边坐着说起话来。
知道他这好热闹的性子, 袁砚点头应了。
院子小也好整理, 上一位住家还留下一些家具被褥的,少爷们也没挑拣,又在上头压了自己的被褥就算好了。
看着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袁冼便带着大家都出去了。
袁铭早就出门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吃吃喝喝一下午, 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挺满意, 还额外带了些吃的, 充当晚上的夜宵。
一进门看到袁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袁冼招呼了一声:“吃过了没?我们还带了吃的。”
说着铺设开,吃过没吃过,都坐在桌边儿再次吃起来。
袁铭大口吃了些东西,默不作声地就回了自己屋子,他住的是主屋,也是大家最先收拾好的。
见他进屋,大家自觉放小了声音,一路上多有些不太平,袁铭和袁冼的武力值还是很靠得住的,不自觉地,大家就把他们摆在了老大老二的位置上,很有当小弟的自觉。
袁砚随大流,也不出头,便有些默默。
第二天一大早,袁铭又独自出去,袁冼等人发现的时候,还嘟囔了一句:“这是做什么啊,起早贪黑的。”
闲下来,大家都有些迷茫,在永丰城熟悉了两天,吃过喝过之后,忽而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以前长辈管束着,族学规范着,如今,什么都没了,闲坐在院中享受着夏日的阳光,才忽而意识到过去的一切都不会再回来了。
有的人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下来,便是一向乐观热情的袁冼,也总是想起自己的父亲,悄悄抹眼泪。
等袁铭发现大家这股子情绪,就把人召集起来学武,他学的大概是永平候找人教导的武学,拳脚功夫上看不出什么来,普通高明而已,但那玄之又玄的心法却让无所事事的袁砚听得眼睛一亮。
无他,里面的“森罗”二字,着实是让人心动。
【这是万象森罗道?】
不等系统回答,袁砚又收敛了喜色,【不,不是,听起来很高明,但若仅此而已,恐怕还配不上万象森罗。】
上个世界跟系统畅谈之后,袁砚才知道在羊女那个世界,他其实是接触过万象森罗道的,只不过这种接触像是触及了对方的网,哪怕是个边缘,也有一种和危险擦肩而过的后怕来。
袁砚想着这些,还是很认真地记下了全部的心法,袁铭能够这样无私地教导,让他总觉得这心法大约有些问题,谁让袁铭这人的性子着实独得很,半点儿不容人。
晚间细细把功法分析了一遍,终于有点儿大失所望的意思了,哪怕早知道万象森罗道不会那么容易碰到,但难得有半个词在,难免有所奢望。
抛开这一丝奢望看,这心法还是蛮高明的,所修的内力跟袁砚以前所知又有不同,温和许多,内力运行也能滋养经脉,长久修炼下去,不敢说更进一步筑基金丹,或者长命百岁,但健康长寿还是能的。
只不过,心法似乎还有些未尽之意,或者说是狗尾续貂,第一遍看的时候全无问题,但到第二遍,第三遍看,就发现其中有些因果未能尽意。
好像第一次看红楼梦,从头到尾,煊赫波折,但总还是月圆人团圆,不敢说圆满,也是句号了,等到后来再听人说后边儿是旁人续的,再看时便能感觉到前后无法串联,多有不通之处了。
未曾起这个念头的时候,袁砚看着还好,自己也跟着修行了一会儿,等到念头一起,再看便总觉得不舒服,才修出来的那点儿内力也没再继续。
跟袁砚不同,袁冼积极得很,他的天赋也不错,一整晚的修炼,还真的有了成果,第二天一早就到袁铭面前表功,袁铭似也有两分意外,却没多说,还督促了一下其他人继续修炼,便没再说什么。
有了袁冼的成功,其他人也很想体会一下内力的感觉,愈发刻苦,与之相对的就是袁砚,每日里都有些闲散,便是还翻着话本子,也让人觉得他太过轻松了。
“你今日可练功了?”袁冼第一个上来责难。
袁砚摇头说:“我都不太懂,就没练。”
听得这个一贯学的好的说有不懂,袁冼第一反应就是笑,很是得意:“那有什么难的,我听了两遍就懂了。”
这种“懂”是很玄乎的,他并没有真正地明白其中每个字每个词的意思,甚至整个的句子也有些似是而非,但听到之后,自然就会有种感觉,玄之又玄,便知道怎样做了。
这些时日,袁冼已经给其他人都讲述过好几遍自己修炼的过程了,这会儿不厌其烦,又给袁砚讲述了一遍,逼着他修炼去。
袁砚不愿意跟他扯皮,当下应了,做好之后就修炼自己的精神力去了,他对这个一直勤奋,如今精神力扫描已经可以扩展到小半个城了,但那样太过无趣,他也没什么窥私欲,便总收敛着。
这日,跟往日也没什么不同,早出晚归的袁砚回来,但他的气息很不对,平稳从容,哪怕他这些日子一直沉默居多,但如此表相,还是让人有些却步。
“大哥,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天都黑了。”
袁冼头一个迎上去,招呼着,他们的钱花得差不多了,正要找些富户再去打劫一把,他对这事儿,积极得很,却一个人做不了主,要跟袁铭商量一下,得了他的准话,才敢去做。
袁铭默默点头,像是在打招呼,进屋之后,面对一大桌子的菜,连筷子都没拿起来,看了看便道:“今日之后,再不用操心生计。”
他这话正合了袁冼的心思,他当下就笑起来说:“我就知道大哥准有办法,可是已经有什么目标了?”
两个之前恶作剧的时候也是如此,袁铭选定目标,制定方案,袁冼跟着做就是了,袁冼早就习惯如此了,乐得听吩咐。
袁铭摇了摇头,目光扫过众人,落在袁砚身上的时候,袁砚忽而有些怯意,缩了缩脖子,然后又觉得自己如此太小家子气,没骨气了,正要昂起头来,就感觉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没动了,一下,脖子就像是僵住了。
“你跟我来。”
袁铭没有指名道姓,但这一句话,还是让袁砚很明白,这个“你”指的就是自己。
心中有些奇怪,怎么好端端地,点名了?
把自己所为想了一圈儿,最近这段时间,他除了买了话本子就没出门做什么,话本子所花的钱也不多,不至于要批评吧。
自从袁铭改了那暴躁脾气,没再怎么挑衅,他跟袁砚的关系也和平起来,而一路上对方出力甚多,这个“老大”的位置,袁砚也是服气的,并不曾与之作对,突然点名,到底为了什么。
短短几步的距离,袁砚心中已经设想了好多。
饶是如此,袁铭的第一句话还是把他惊了一下。
“你是谁?”
袁砚身后,门无声地关闭了,带起的风吹过袁砚的后脖颈,让他后背的冷汗直冒,无形的威压笼罩了整个房间,让给袁砚想要装傻都觉得利刃高悬,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突然看出来了?
艰难抬头,再要跟袁铭对视,却不能够,强自克服了内心那种被支配的惶惶,把视线停留在袁铭的衣领上,张开嘴,嗫嚅着:“我,我是,我… …”
大约嫌他回答得不够爽力,袁铭再问了一遍:“来历!”
这一次,一直隐在袁铭灵魂之中的系统开口了:【时空旅者,隶属已经失联,意外来此,不想扰乱进程。】
“如此,也罢,明日午时前,离开此城百里。”
袁铭沉吟了一下,这样说着,声音没变,但这个人,确实已经不同了。
门再次打开,风吹过,才发现后背大约湿了一片,袁砚出来就表示不舒服,要早早睡觉休息,在床上躺下了才深觉刚才表现太差劲儿,再要问系统什么,又觉得大佬就在隔壁,还是不要太叽喳的好,当下收敛了思绪,脑中却反复回想不绝。
压抑不住地想,自己算是被驱赶了?这可真是挺新鲜的经历啊,怎么不招揽自己呢?
莫名有一丝失落涌上心头,类似于混了好久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路人甲。
这级别,可真是被忽视得彻底啊!
转念又有些放松,忽视总好过敌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够了,再想之前袁铭给出的心法,那是大佬赖以晋升的初级心法吗?果然很厉害啊,回头应该再好好研究一下… …
不知道多少个念头转过,天亮了,微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薄薄的窗纸营造出朦胧意境,袁砚起身走出门,经过大佬窗前的时候微微躬身,算是谢过那篇心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