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儿已经算是白莲教的大本营了, 人人都知道白莲教,八成的人都信教,外出走动, 都能说两句“众生皆苦, 白莲救世”之类的话。
这一代的白莲仙子与上一代又不同, 来自父系的血脉可能更加高贵, 于是为了安全计, 白莲仙子可行走的范围也大幅度缩水, 只能在这样的安全区域行走。
青姨是跟着上一代白莲仙子一起去过很多地方的, 她不会跟少女说这些, 但在教底下的丫鬟仆妇的时候难免带上一两句“忆往昔”, 说说曾经经历过的某些“险情”。穷山恶水, 民风彪悍才是正常的,若都是顺民, 也不至于让朝廷操心了。
所以,那时候名声还不似现在这般大的白莲教,往偏远的地方传教, 其实是很容易招致一些危险的。
教派主体是白莲仙子,又有一位真的长得十分好看若仙子一样的女子在,放在那些连字都不认识, 道理可能都说不通的乡民眼中,恐怕这就是个伸手就能拿捏的香饽饽, 若要威慑, 可不是光凭白莲仙子的怒视就能达到效果的。
这是乡民带来的难,第二难就是来自官员了, 民间教派, 既没有得到朝廷的国教地位, 也没有得到时间的考验成为普罗大众潜意识里必然会有的教派一员,还带着点儿农民起义前身,宛若随时都会搞事情的□□色彩。
再有推陈出新地用了女子当做支撑教派的主体,这在男权社会之中,宛若推崇女尊,本来就另类得扎人眼了。
这固然是好记忆的,方便传教招徕人手,却也让一些人觉得看不惯,想要整治一二,其中好些的还会派人寻寻白莲仙子,交谈一番再做判断,坏些的直接定为□□打压为主,甚至对白莲仙子这个称谓都会多有讽刺。
当了官的人轻易不骂人,骂人必然更难听,连带着就有人会骂到白莲仙子面前,带着轻贱之意。
那些苦,都是青姨见识过的,也知道白莲仙子被乡民叩拜的时候,未必就真的是那样高高在上了。
举凡神佛,哪个不是泥塑木胎供在庙里,真在外头行走,又是女子,又长得好看,那些不那么正派的官员,有几个不会起心思呢?
白莲教发展壮大的路上,离不开乡民的支持,同样离不开那些不那么正派的官员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
好在这些,都已经是上一代的事情了。
回到院子,便见到了等在白莲仙子院中的教主。
面具是白面,额心处有火焰一样的红莲,双眼留空,能够看到面具后的那双黑眸,深邃幽冷,看人的时候若有利剑刺穿之感,无形的威严。
“教主?”
少女从神龛之上走下来,两侧的丫鬟,排在前头的两个一左一右扶着少女的手臂,似托着她走下云端,飘飘白裙在阳光下能够看到隐约的光影,是白莲的绣纹,被银线绣在裙摆上,走动间,更有莲花香气,悠然沁人。
走上前两步,教主就在眼前了,少女摆摆手,让四个丫鬟,还有后面跟着的青姨等人都离开。
之前她去找教主说要出去救世的时候,也是这般两人谈话,窗户门都开着,若说是为了反其道行之的保密之举,倒更有些避嫌的意思,一如此刻,教主都没有去房间之中谈话的意思,要在这院子之中说。
这可就有意思了,白莲教的背后,到底是哪位权贵呢?能够支撑这样大的教派,还是这么多年,上一代白莲仙子,从十三四算起,若是依靠化妆能够三十来岁还不显老,那也足有二十年的样子,再有上上一代… …这般算下来,这位权贵不仅要长寿,还要权势不倒啊,可选择范围就有些小了。
长寿不太可能,所以继任者同样英明神武倒是可能的,这样想,原主就不可能是那位权贵的女儿了,真正英明的人做不出这种事情来,但,也有可能有些关系… …
脑中思绪划过,少女面上却没什么变化,略显冷淡地听着教主询问这次出去的事情经过。
“众生皆苦,白莲救世。”少女略显怅然地这般说了一句,“自我出生,一直担负着这样的使命,教主怜惜我年幼,从不多做要求,我却不能因此而推避责任,幸得苦心不负,法力有所增长,这才要行救世之举,多积功德。”
面具是不露嘴的,不然少女就能看到面具后那紧抿的唇角微微抽搐了,教主还能不知道这位白莲仙子自小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糊弄鬼都不信,更不要说糊弄人了,也是白莲仙子生活的环境单纯… …单纯到她竟然傻傻地信了!
恍然间,教主好像又回到了几天前,白莲仙子特意来找他,说是要出门救世什么的,他还当是小女孩儿心性活泼待不住,想要出去玩儿的借口,毕竟白莲仙子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冷冷淡淡的表情的,也有活泼可爱问题多多的时候。
他只当她学会了装样,所以那些借口假是假,却也同意她出去转转了,只是要带上护卫,不可走远而已。
现在看来,她竟是真的把教她的那套说辞都信了!
教主震惊。
震惊之余,又不得不说还是挺自然的,接触外界的渠道就那么点儿,都被人把控着,白莲仙子这般单纯,也不意外。
“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教主问得有些斟酌,生怕少女被这一问炸了毛,也如丫鬟之前对青姨那样的反应。
尊贵地位什么的,也是从小教给她的。
“自然为真。”少女眼中似有两分愠怒,很快又转为理解,解释道,“以往我法力低微,只能看出那有罪之人的孽力,便是那般,看了一个两个,也要头晕目眩,如今法力提升,已经能够看到一地所积之孽。凡有孽,人必恶他人,地必呈有灾,三灾六难,各有不同之处,这一地,是蝗灾。”
这个解释很说得过去了,还为原主稍稍描补了一下,以前被处置于火中的那些人,不敢说一个都没孽力在身,孽就是罪,而人的原罪可就多了,放在古代,结婚早生子早,不是每个孩子出生都会死母亲,但母亲受了罪难道不是孩子的孽吗?
按照这种道理来论,人生而有孽。
再不然,便是富人的为富不仁了,人之仁,有限,必不可能处处皆好,有那么一两个不如意的记了仇,就是孽了。
当然这些描补有些强词夺理,却让少女此刻所言更添几分可信。
蝗灾是最要紧的,其他的,孽不孽的,教主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且不要讨论了。
没有跟少女多说什么,教主很快离开,想来是派人去验证蝗灾是否可能到来,这种事儿其实也好验证,有心的话,往地里刨土看一看就知道了,有经验的老农也能判断预测,只不过自己不拿准儿,不敢如少女说得这般肯定罢了。
不过一天,教主又来了,这一次是问解法。
少女就把在人前所说的那一套再次说了,这种方法不过是沿用前人理论,是否真的见效,还要看施行过程中的种种解决方案,总的来说,少女没啥经验。
但,正如白莲教之前的救世之功一样,就是效果不佳,也可以说成是已经尽力才好些了,原来也没个对比,只会让人越想越糟糕,反而看着那不佳的效果也很好了。
不同的是,给教主说的时候,就要加点儿东西了,比如说这种解法必要有的祭祀仪式之类的,方便走私法阵刻在地上,增强一定区域内的效果。
精神力对大多数生物都有用,有的时候,无智慧且等级低的生物,更易受影响。
有了法阵放大精神力中的某一部分影响,最后的结果,起码要比“不佳”好一些吧。
只要好一些,谁能说不是救世呢?
在这方面,少女不是很有压力,以往若干世界的平安度过,可算作成功的经验,哪怕不是在这方面,却也为她养出了一身处变不惊的气度,气定神闲到世间所有都在掌握的气势,还是很容易被人感知到的。
这种变化,是因为法力增强了吗?
被带到沟里的教主发现自己想什么之后,已经是走出院子一段距离了,不知道怎地,他总觉得每次面对白莲仙子,就不自觉认为对方所言都是真理,竟是能够顺着对方的那套想下去了。
“教主?”
院子外等候的属下跟着走了一截,发现教主猛然停步,问了一声。
“先照着蝗灾会来赌一把吧,若是不来,就是仙子救世成功,避过此难。”
按照白莲教素来的救世之功理论,这样说也是很行得通的。
“是。”属下回得干净利落,立刻就要去办,教主又叫住他,让他先送了一封信给上面,主要在白莲仙子的那番话,等到人走了,教主独自往回走,心里还嘀咕,难道这世间真的有法力一说?
不怪他这样想,之前专门请了些人去地里查看,那地里果然是有了虫卵的,但虫卵还未孵化,埋在地下,怎么有人会看到,便是有人看到,那人也不可能是白莲仙子,所以… …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除了法力,竟是想不出别的解释。
“怪哉。”教主的心都跟着不定了,若是真的有法力一说,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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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