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怕恶人,鬼鬼祟祟之徒看似凶暴,一旦吃亏就鸟兽散,黑岬脚边的石子还没扔完,窥视的人群已经散尽。
吃饱喝足,秦紫胤邀请众人去他的小酆都中夜宿,强过荒郊野地睡觉。
黑岬摇头:“我喜欢听山涧虫鸣,就睡在树上吧。”
搬家公子紧跟着他,杜小草看了静谧的山峦,溪水涔涔流淌,漫天星斗闪闪烁烁,也不想去小酆里憋着,拿出水晶罩扣在溪涧边,把自己和秦紫胤都扣在其中。
搬家公子见她随身携带这样的好东西,亢奋大喊:“这个好,扣在咱们的花田上正合适,一般的攻击根本动不了它。”
杜小草也这么觉得,反正他们在万叶城中没什么跟脚,不如就住在花田旁边,一边养花赚钱,一边巡查四周。
她问黑岬:“血棘花从播种到收获,要多长时间?”
“快的话三个月,慢了得半年,超过半年还没灌浆吐穗,那一茬的血棘花就废了。”
“咱们来的路上见到的那些花田,几个月了?”
“四个月。”
对那些花田的主人来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能在一个半月内凑够足够的邪妖血,半年的辛劳就白费了。
搬家公子小心翼翼地瞥了黑岬一眼,提醒他:“那些花田的主人,不可能坐看花田减收绝收,拖延这么久还没能让血棘花灌浆吐穗,不是他们懒惰,是没办法凑够大数目的邪妖,花田太多,邪妖太少,他们自己都不够用,咱们这边又冒出来这么一大片的花田——”
狼多肉少,田多牛少,肯定要闹。
搬家公子问黑岬:“公子想好怎么捕捉邪妖没有?”
“想好了,办法很多。”
“那就好。”
一夜无话,天明的时候,四人草草洗漱一番,早饭都没吃,径自去往刚开辟的花田。
搬家公子指着新鲜还带着露水的脚印,“有人来查看过了,还动用了勘探土壤的法器,咱们这片灵田是灵植灵兽的灰烬尸骸形成的,不像山坳那边的花田,最开始的时候土壤也算肥沃,这么多年蹉跎,早就贫瘠得很,见到咱们这样的肥田,眼馋得很呢。”
“眼馋有什么用,咱们的花田再肥沃,跟他们没关系,谁敢伸出狼爪子,就让他去找春童。”
黑岬说得霸气,搬家公子却心事重重,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杜小草劝他稍安勿躁,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黑岬既然敢来城外开辟血棘花田,就有办法保住花田。
搬家公子要做的事,就是贡献傀儡兽,招募耕夫。
趁着天色还早,三人催动仙剑,在辽阔的花田中开挖灌溉渠。
血棘花不但需要邪妖之血滋养,还需要雨露滋润,好在这座大山的山腰有泉眼,只要挖一个巨大的水潭聚水,再加上雨水,差不多就够用了。
半中午的时候,灌溉渠已经挖好,三人忙着捯饬泉眼,聚水的深潭越大越好,刚刚成形,正要深挖的时候,冷不丁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震得整座山峦嗡嗡乱响。
“怎么回事?什么声音?!”
搬家公子如惊弓之鸟,抱头蹲地,眼珠子滴溜溜乱看,想看清楚动静从哪儿传来的。
杜小草御剑升空,黑岬和秦紫胤紧随其后,东南西北乱飞了一圈,发现有人学着他们的样子,也要劈山开辟花田,可惜运气不够好,劈开的石头山中,依旧还是石头。
“他们看见那座山的山腰上绕着一群黑土,还算肥沃,就以为内里也都是土,却忘了这些黑土都是积年藤蔓沤出的肥土,白费了功夫。”
杜小草一语中的,搬家公子的关注点不在这儿,反问她:“劈山开田这么容易的嘛?”
“当然不容易,他们劈的这座山,小的像丘陵一样,就算劈开了,也开辟不了多少花田。”
重在实践,昨日之前,他们从没想过,花田还能这么开垦。
趁着这个机会,杜小草带着秦紫胤和黑岬,把方圆数千里的山峦全都逛了一遍,确定没有其它合适劈了开辟花田的山峦,再远的地方,即便有这种山,气候大变,种植不了血棘花。
那些人折腾了十几天,悻悻而归,贪婪的目光再度盯上黑岬这边。
经过十几天的忙碌,傀儡兽已经把肥沃的山地耕了一遍,数十名耕夫全都是从牙行买来的,之前在一个小种植主家中做农奴,种植主接连三季血本无归,破产卖了所有仆役,包括这些耕夫。
搬家公子一股脑全都买了下来,万叶城中,什么都贵,就是这种粗使的仆役不值钱,因为他们很难赚钱,还要吃饭耗费主人家的粮食。
整整一百头傀儡牛,三千袋血棘花种子,都是搬家公子提供的,傀儡牛且不说,血棘花的种子饱满鲜亮,一看就是上品。
黑岬都惊讶了:“你之前说做买卖,不会就是做花田的买卖吧?”
搬家公子点点头:“万叶城这种地方,能做的生意就那么几样,我祖上还有不少花田呢,都被那些混蛋抢去了,轮到我,只能围着花田打杂,赚些受气钱。”
这些傀儡牛,连同三千袋血棘花种子,差不多就是一多半的家当,重金投入,生怕有个闪失,日夜守在山涧中,眼巴巴盼着种子生根发芽。
距离山涧十几里外的一座山洞里,有人用水光镜死死盯着他,口中恶毒唾骂:
“这狗东西!走投无路让他又找了一条活路!早知道就该早早动手,不让他死灰复燃!”
说话的是个跟搬家公子差不多年纪的公子,穿戴气派华丽,面容俊逸略显阴鸷,身边的几个同伴差不多一样的的打扮气质,围着水光镜七嘴八舌,发泄愤懑不满。
“春童暴毙,百分百跟这家伙脱不了关系!”
可惜调查到最后,各种证据表明,搬家公子当时人在外城,不可能有机会杀了春童,凭他的那点道行,就算春童站在他鼻尖底下,他也没本事反杀。
但他身边有了几个道行高深、来历神秘的朋友,就难说了。
黑岬在城外劈山垦田,他们一直紧盯着,忌惮他们道行高深,没胆明目张胆挑衅,暗戳戳想在花田种子上下手,把做过手脚,注定不可能灌浆吐穗的血棘花种子卖给他们。
这些年他们用这个办法,不知道坑了多少外来的种植主。
千算万算,漏算了搬家公子,他仓库里藏着几千袋上好的血棘花种子,根本不需要外购。
之后,他们想在防护符阵上下手,被若吾小锥挫败。
杜小草为了护住花田,给花田扣上了水晶罩,然后又在罩内绘制了蛛网般繁复的符阵,确保花田在没有水晶罩庇护的情况下,也能稳如大山。
搬家公子的这些对头,眼看着大片血棘花田播种灌溉破土出苗,一天天长高,急得抓耳挠腮。
为首的华服公子气闷:“别急,播种很容易,养大很难,我倒要看看,他们从哪儿弄到足够的邪妖杀了放血,没有血,血棘花就是杂草,白费功夫!”
一群人正笑得得意,冷不防水光镜上涟漪震颤,水面遽变成冰面,砰一声爆开。
水柔冰利,媲美利刃,这么一爆开,冰凌刺向周围的一群纨绔恶少,扎得他们血糊淋漓,惨叫连连,有一个倒霉蛋被冰凌刺中了左眼,眼瞅着要瞎了。
山涧这边,黑岬哈哈大笑,问杜小草:
“怎么样,中招了没有?”
“全部重伤,没有小半年痊愈不了,不用担心他们来使坏了。”
搬家公子恨得咬牙切齿,这帮人从小到大,如跗骨之蛆一样缠着他,谋算他,排挤他,已经把他从内城排挤到外城,还不肯罢休,非要弄死他不可,什么仇什么怨啊?
若非遇到黑岬一行人,他迟早要死在这帮恶棍手中。
虽然觉得解恨,他还是惴惴不安,提醒黑岬:“他们敢横行霸道,不是凭他们自己的本事,靠的是背后的长辈,你们伤了他们,肯定会惹来报复。”
黑岬不以为意,反问搬家公子:“他们家中,都在山坳中有血棘花田?”
“有的有,有的没有,血棘花田从前非常赚钱,最近几年有些难以为继,不缺钱另有门路的那些人家,干脆抛荒了,没抛荒的也都甩给家仆打理。”
“自家的花田都不想种了,还来抢别人的?吃饱了撑的?!”
“一时困窘,长远看血棘花田还是一本万利,而且他们之前那些年疯狂耕种,把花田盘剥得十分贫瘠,正好趁着这个空隙休养生息,闹成现在这样,跟罗浮城的陷落有关,大家都知道罗浮城最近几年要出大乱子,一出乱子,就会有大量邪妖售卖,谁知道最后乱子是出了,城池却消失不见了,城池内外,耋老团和大妖部也好,陷在其中的邪妖也好,全都无影无踪,他们没了这个指望,花田只好继续荒着。”
杜小草闻言,不动声色地瞥了秦紫胤一眼,罗浮城被他的小酆都吞噬,空间合二为一,非常因为时间尚短,还没有彻底融合,他也勉强能掌控了。
滞留其中的邪妖,搁在哪儿都是惹乱子的根苗,必须剔出来。
废物利用一下,用邪妖之血浇灌血棘花田,足够覆盖这一片山巅。
黑岬还帮着支招:“那么多邪妖,别一口气杀光了,学学牧羊人,杀一批,留一批,邪妖的繁殖能力非常强,在你的小酆都里繁衍生息,咱们的花田就不愁荒废。”
杜小草插言:“小酆都里,能不能开辟血棘花田?”
秦紫胤踌躇半响:“我试试,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