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风预言,很快将会有一场针对“竹上前辈”的袭杀,就算杀不了他,也要让他心生忌惮,不能再出手襄助六爻城。
邋遢老头若无其事,背地里叮嘱慕三,让他和木祖不要再插手六爻城的事,“木祖修炼魔功这件事众所周知,不全是坎山宗的逼迫和污蔑,这柄魔剑在很多自诩正道的势力眼里必欲除之而后快,血妖背后的势力又很擅长泼脏水,反污六爻城勾结邪祟……都不用血妖动手,羽界那些妖祖就会恬不知耻的出手,顺便把这柄魔剑收入囊中。”
杜小草听得不服气:“木祖怎么就是邪魔外道了?是不是邪魔外道,全凭坎山宗一张嘴说了算?!”
“讲道理的这种事,不在于谁对谁错,在于谁的嗓门大,谁的拥趸多,坎山宗是屹立千万年不倒的大宗,木祖在他们面前没有开口的机会。”
“就算木祖是大奸大恶,只要他肯弃恶从善,肯襄助六爻城和羽界,他就是羽界的朋友啊,那些妖祖们——”
“小丫头,你方才这句话说得就很邪魔,羽界那些妖祖……大多不会认同,一小撮还垂涎魔剑,懂了吧?”
邋遢老头难得有耐心,掰开了揉碎了跟杜小草讲明利害,杜小草气鼓鼓的不服,木祖服了,答应不再出手,免得被血妖攻讦利用,又提醒宋稚:
“小宋城主,方才那一战,血妖那边的手段诡异,魔剑吞噬了那些‘尸身’,但没有根除,地下还隐藏着更可怕的东西,这件事我既然插手了,就管到底,上天入地都把这个祸害灭了。”
说罢抱着魔剑,拉着慕三离开崖壁,背影在风雪中萧瑟疏离。
宋稚心情复杂,欲言又止,不晓得该不该挽留。
邋遢老头催促他:“你是城主,赶紧趁着休战的间隙去盘点人手,别在这伤春悲秋,没有用,血妖很快会再打上来。”
宋稚嘴上嗯嗯答应,双脚却没挪窝,忧心忡忡地告知众人,刚刚离开六爻城返回宋氏的十几艘仙舟,在一座山坳上空遭遇伏击,无一幸免。
众人大惊,仙舟被袭事关重大,不止是宋氏损失惨重的问题,还关系到六爻城的战略物资能否顺利供给。
这一次的袭杀过后,宋氏能否很快组织起新的船队,能否配备更加强大的高手?起码得比团灭的这一波更强大才行,而这样的高手并不是大白菜,很难短时间招募到足够数目,纵然招募到了,还有磨合和忠诚度问题。
杜小草焦灼的问宋稚:“宋氏查清楚是谁动手的没有?”
宋稚摇头:“毫无头绪,那么大一支船队,覆灭只在顷刻间,还没等船上的人明白怎么回事,船已经爆开,连人手带货物都化为灰烬,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宋氏派来调查的人找到当日入山狩猎的一对猎人,他们刚巧在附近的山洞里过夜,目睹了袭杀,说事发时他们正在溪涧边剖洗猎到的青羊,然后远处飞过来一片仙船,他们看着稀罕,又担心被船上的高人发现,弃了青羊躲进山洞里,刚进入洞口,就听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十几艘仙舟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坠落,看位置不偏不倚要落在他们身后的溪涧里,他们担心冲击力太大,震塌了山洞把他们埋在洞中,惊惶着该躲到哪儿的时候,就看见仙舟在半空中就化作了灰烬,轻飘飘落入溪水中,转眼就冲没了。”
杜小草不敢置信,她自己就是火系灵禽,本命灵活可以瞬间焚掉一座宅邸,但也仅限于不做宅邸,昔年被诛妖盟围剿,她愤怒至极想要烧掉大胤皇宫,火势还没蔓延开就被扑灭,而针对宋氏仙船的黑手,可以在一瞬间摧毁十几艘大如山岳的仙舟,还让仙舟在坠落的过程中化为灰烬,这样的神通,超乎她的想象,哪怕是她的祖父云澜老祖亲至,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此刻,宋稚眼巴巴地看着邋遢老头:“竹上前辈,你知道是什么高人在对宋氏出手吗?他还会再出手吗?”
邋遢老头默了片刻,狠狠打量了宋稚几眼,反问他:“你们宋氏来六爻城中做买卖,做得公道吗?沿途之中,有没有胡作非为?”
宋稚脸憋的通红:“当然公道!前辈,虽然我是六爻城的城主,但我绝不会利用这个身份为家族谋私,反而因为我是城主,为了守住城池,一再跟家族要求人手和财物支援——”
“小宋城主,你我老人家是信得过的,那你那些家族长辈是什么心思,咱们都清楚,你就别闭着眼睛给他们贴金了。”
宋稚的脸色涨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一口咬定仙舟在六爻城的买卖是公平交易,“非要说哪里不公平,是我身为城主,指定了宋氏的仙舟来交易,没有给其它势力机会,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买办法搞清楚来交易的仙舟是否包藏祸心,哪怕他们给的价格更公道,在公道和安全之间,我只能选安全,宋氏的长辈再怎样,只要我还在六爻城,就不会做的太过分。”
这番话很有道理,说服了杜小草一行人,一起上前帮腔:“竹上前辈,小宋城主为了守住六爻城尽心竭力——”
邋遢老头不买账:“我没说他不尽心竭力,也没说宋氏仙舟,我问的是,仙舟在返回的途中,有没有胡作非为?!小宋城主,你还没回答我这个问题。”
宋稚愣怔。
他从未把胡作非为跟自家长辈联系在一起,想不通他们会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坏事,但邋遢老头问的郑重,他只得拿起传讯石,与家中长辈联系,请他们出面调查仙舟在爆开之前,沿途有没有与什么人发生龃龉。
是“龃龉”,半路相遇一言不合吵吵嚷嚷,最多大打出手各有损伤,“胡作非为”什么的,宋稚不信!
传讯石很快传回消息,说了七八件“龃龉”,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飞在半空的仙舟,全程都是不落地的,发生任何意外都在空中,撞死了一只别人豢养的灵禽啊,飞得太快卷起灵汐打断了别人闭关啊,俯冲太低吹倒了一片农田啊,都是鸡毛蒜皮,且仙舟速度飞快,受害者还没来得及怒骂声讨,仙舟就飞得不见踪影。
宋稚一桩桩看下来,长吁一口气,他是真的怕宋氏跟“胡作非为”联系起来,他把传出来的消息给邋遢老头看:“前辈,没有您说的那种事,仙舟一路都很平稳——”
邋遢老头扫了一眼羊皮卷,冷笑着让他继续联络宋氏:“告诉你那些长辈,说实话,否则宋氏被摧毁的就不止是几艘仙舟,宋氏祖地也会顷刻间化为飞灰。”
宋稚气闷,想不通邋遢老头为何这么笃定错在宋氏。
传讯石闪闪烁烁,几个回合之后,传来的消息越发细致,关于农田的那一条,不再干巴巴的,坦白了细节,原来农田之中,还有一座村寨,人口颇多,事发时男女老少都在爱田间劳作,顽童们看见飞舟喜得手舞足蹈,追逐雀跃,不知道怎么惹恼了仙舟上的某位长老,他所在的仙舟一个俯冲,剑芒迸发,当场摧毁了下方的村寨和农田,方圆千丈内化为焦土!
之后,宋氏船队一路疾行,惹祸的长老只是被训诫了几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受到任何惩罚,依旧站在仙舟上巡查四方,一边喝酒一边骂骂咧咧。
宋稚看完这段信息,气得原地暴走,这位惹祸的长老他是认识的,在六爻城这边做交易的时候,就一再挑衅他这个城主,骂他“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胳膊肘往外拐”,不晓得利用身份为家族谋好处,反而一再趴在家族身上“吸血”。
宋稚当时没理会他,哪知道他怨怼在心,返程路上拿村寨田舍泄愤,惹下滔天大祸!
宋氏长老摧毁了别人的村寨田舍,别人以牙还牙,摧毁了宋氏的仙舟,相当的公平,以对方展现出来的可怕道行,宋氏不服也只能憋着,他们已然明白祸事的缘由和起因,秘而不宣,对宋稚这半个当事人都遮遮掩掩,需要宋稚一再逼问才肯说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