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男子弄清了缘由,气得哇哇大骂,被掌门之女踹了一脚才噤口。
此时此地,人为刀俎,咒骂愤懑都无用,要紧的是怎么逃出生天。
金发男子再混不吝,也知道自己师尊不善炼丹也不善法阵,躲在暗处的绝不会是来营救他的师尊,而是另一拨心怀叵测的恶棍,他只想活命,不想师尊姗姗迟来之后,连他的骨灰都找不见!
“大师兄”还算镇定,问奚夫人:“此地藏有宝鼎的秘密一直藏得很好,怎么会忽然泄露?”
“未必是忽然泄露,有高人来此的话,谙熟山河阵法,能从地脉中窥探出真相,只是不知这样的高手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之前毫无预兆。”
“大师兄”当即撇清:“跟我和小师弟没关系,我们没有带人进来,也没被什么高人盯上——”
掌门之女呵呵:“放什么屁呢,你们刚一出现,就引来一个清矍老者,兜头收走了那头恶驴,后来驴子又忽然回来,我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想肯定有猫腻,这驴子就是个祸害!”
她一口一个“驴”,提醒众人去看旁边打大青石,早已空空荡荡,打盹的驴子不知去向。
掌门之女愈发笃定是驴子与抓走驴子的高人里应外合,暗算了他们,如果不能快速逃离,后果就是被炼成丹渣,魂飞魄散。
局面没有僵持很久,对方开动之后,有条不紊地施展神通,山涧中阴沉的溪水被焚烧,河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涨,水中的鱼虾鳖还没来得及逃离,就被烧成了飞烟。
随着溪水的快速减少,水面下缓缓露出一个丹鼎的形状,巨大无匹,造型狰狞,药香扑鼻。
金发男子贪婪地猛吸一口香气,吓得一旁的“大师兄”一拳拍在他后背,怒喝提醒:“屏气!”
已经迟了,金发男子身不由己地飞向溪涧下的丹鼎,整个人仿佛失了重量一般,身轻如纸一般,轻飘飘落到其中。
努力屏气的奚夫人母女紧随其后,也落入丹鼎之中。
那药香的功效玄奇如斯,却也恐怖如斯,只要吸入一点点,就会食髓知味,飞蛾扑火地跳入炉鼎,这也是奚夫人磋磨多年,始终不敢大肆吞噬炼化丹鼎的原因,一个不慎,就会自愿祭炉!
母女俩努力屏气,只是暂缓了那么一息入彀的时间,“大师兄”略微坚持了更久一会,也身不由己地坠入溪涧。
山巅之上,杜小草一群小辈目睹这离奇场面,惊得两眼蓇葖,万幸自己早早得到邋遢老头提醒,事先封闭了五感,否则现在已经落入鼎中了。
慕三瞟一眼旁边的邋遢老头,问他是不是早就发现此地藏着宝贝?
“没有!”邋遢老头没有趁势吹嘘自己,直说没发现丝毫端倪,“早知如此,我就不会带你们几个小辈进来,现在想走都不一定走得成了!”
他说得郑重,围在他身边的杜小草等人愈发不安,直觉落入一个大泥潭。
“前辈,既来之则安之,向死求生,说不定还能把那丹鼎弄到手里!”慕三大咧咧不以为意,不去琢磨自己小命能否保住,还垂涎起溪涧中的异宝。
邋遢老头重新变回驴子,杜小草变回小红鸟,鸟背上趴着一只小黄蜂,方便行动,黑岬和慕三原地趴着不动,随时准备逃窜出这边山坳。
一直到此地,他们都没发现躲在暗中收取炉鼎的神秘人是谁。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所在的山巅,不属于丹鼎淬炼的范围,比之于奚夫人母女还金发男子师兄弟,他们暂时没有性命之危。
杜小草偷偷问邋遢老头:“不会是你那酒友暗中捣鬼吧?”
“不会,她没这么大本事。”
“……”
正说着话,奚夫人的女儿忽然嗷一声,整个人从溪涧淤泥中腾飞而出,重重摔在旁边的山道上,只看她狼狈的模样,就晓得她不是凭本事脱困的。
杜小草以为是奚夫人拼死救出女儿,然而奚夫人的惊叫声格外夸张,不顾自己即将灭顶,大声呼喊女儿的名字。
一阵蛟须绳凭空落下,牢牢扣住了奚夫人女儿的脖颈,把她从地上拖拽起来,悬浮半空中,旋即想起啧啧夸赞声:“不错!小姑娘挺漂亮,难怪那么多人惦记,你这容貌配上你的修炼的功法,天生就是给人当炉鼎的,今日老子财色双收,一下子得了两个‘炉鼎’,哈哈哈!”
嚣张的大笑声震荡山谷,气得奚夫人母女齐声怒骂,尤其是奚夫人,肠子都悔青了,她给女儿修炼的功法,是她在此处山涧得到的,当时只觉神异玄奇,此刻看到溪涧之下幽深恢弘的丹鼎,秒懂这功法本来是为了辅佐炼丹,女儿因为资质特殊了,修炼这种功法后,整个人变成了一个人肉炉鼎,落入狂笑之徒手中,下场必然不好!
奚夫人能想到的事,夺鼎之人肯定也想到了,抬手一挥,一团漆黑的濛光笼罩住了奚夫人的头颅,拘押住了她的魂魄缓缓拷问,想要拷问出这门功法,只要得到这门功法,他就可以如法炮制出更多的“炉鼎”。
奚夫人隐居山涧这么多年,对来自丹鼎和丹鼎昔年主人的各种秘籍精研颇深,此刻全都便宜了夺鼎之人,黑雾终于退去的时候,她的头颅已经变成了白惨惨的骷髅,整个人奄奄一息。
奚夫人的女儿嚎啕大哭,想要扑到母亲身边援救,可惜脖颈上扣着的蛟须太过牢固,且附着了某种折磨人的术法,稍有挣扎就痛彻骨髓。
不大一会功夫,奚夫人彻底失去了,全身血肉无存,只剩下一具惨白的骷髅,就是这骷髅,也渐渐地酥软风化,一阵山风卷来,噗一声坍塌洒落到溪涧中,灰飞烟灭。
一部分烟灰飞溅到金发男子脸上,吓得他“嗷”一声躲避不迭,大声催促身边的“大师兄”想办法脱困:“你不是要找师尊报仇嘛,死在了这里怎么报仇?赶紧想办法逃走!走的时候带上我,我带你去见师尊!”
“哈哈,傻小子,你师尊来不了了,说不定比你还早一步迈上黄泉路呢。”
神秘人笑得恣意,身形也不再隐蔽,从一块不大的山石中走了出来,是个瘦削干瘪的老者,身上的仙袍颇为华丽,与他几近狰狞的容貌相映成趣。
他瞥了一眼金发男子:“你小子傻归傻,身上的好东西真不好,还有你这‘大师兄’,比你还阔绰,现在都归我了,我跟了你们一路,好几日吃不香睡不好,现在勉强算有回报。”
“老东西!你知道我师尊是谁啊?劝你赶紧把我们师兄弟放了,莫要自误!”
“你师尊就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坏事做尽……算了,懒得跟你们两个小辈浪费唇舌,去死吧!”
干瘪老者说罢,袍袖猛然挥动,溪涧下的丹鼎嗡嗡震颤,震得金发男子站立不稳,眼看就要摔倒在鼎中时,被他的“大师兄”搀扶住了,同时双脚重重往鼎底重重一踩,借力腾空而起,抓住了溪涧上方的一根树枝,身轻如燕的飞落岸边地面,稳稳地站住了。
金发男子懵了半响,才确信自己已经脱困,重新得意起来,指着前方的干瘪老者大骂:“老东西!你得意的太早了!”
干瘪老者心中惊骇,怒视“大师兄”:“小子!你怎么出来的?”
“你不是看到了,飞出来的,这点伎俩就想杀人夺宝,不知道是你见识少,还是太贪婪。”
“不可能!你这么一个小辈,不可能摆脱我的方寸术!”
“如你所见,我现在摆脱了。”
“……”
山巅之上,杜小草等人听得心潮起伏,万万没想到事情还有这种逆转,支着耳朵想要再听的时候,邋遢老头冲黑岬和慕三“啊呃”一嗓子,提醒他们骑在自己背上,不要命一般凌空飞起,直奔几百丈外的桃林。
居高临下的这一扑,气势上极为骇人,带着势不可挡和无坚不摧,侥幸破开了蹭蹭空间壁垒,顺利抵达桃林。
那个捣鬼了半天的干瘪老者,也警醒得很,趁着这个机会扯住了驴尾巴,沾光一起飞到了桃林外。
邋遢老头大怒,尥蹶子狠狠踹在他胸口上,把他踹回溪涧边,刚好滚落到“大师兄”脚下。
“大师兄”眼疾手快,当即往他身上加持了一张金湛湛的罗网,困猪一样困住他。
杜小草远远看到,吁出一口气,以为暂时摆脱了危机,邋遢老头幻化的驴子却不悦地“啊呃”一声,提醒她立刻往桃林外冲,此时此地,敌友难分,那奚夫人莫名其妙就死在了她自己的地盘上,奚夫人的女儿虽然被捆却还活着,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往哪儿发展,先逃出桃林再说。
这片桃林他们已经蹚过一回,破开了众多符阵,一度已经成了他们的地盘,还想着炼化到杜小草的那根桃花簪中,谁知道螳螂捕蝉,冒出来一个干瘪老头坏了事,眼下这桃林,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凶险无比,一个不慎,全部都得折在此地。
小心无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