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草不以为然,当侍妾一时风光,一旦失宠就要被遣送出府,去鸾修坊就更糟糕,一个不好就变成药渣,还不如当一辈子丫鬟呢。
垂珠嗤笑她做白日梦,“裴府的丫鬟,最多留到二十岁,就得配小厮嫁人,运气好的能吃饱饭,运气不好的就掉火坑里去了。”
“不是有恩典,可以放出去自立门户么?”
“那是得脸的心腹大丫鬟,一般人没机会的,裴府一家三口过日子,连个正经小姐都没有,爷们身边的大丫鬟,略有些姿色的都收用了,觉得腻了烦了,才赏银子打发她们出去。”
杜小草听得呆怔,垂珠还往她伤口上撒盐,说世家大族的爷们,上进的少,纨绔的多,吃喝嫖赌,贪花聚麀,从来不避嫌的。
“咱们府上的夫人厉害,放出去自立门户的好事想都别想,连家主身边侍奉的通房大丫鬟,都被她提脚发卖了……”
杜小草觳觫,裴夫人的狠辣她已经领教了,但裴大官人还没见过,说是在闭关修炼,冲击开灵境,诸事不理。
府里日常能看到的主子,就裴夫人和她生的傻儿子裴煜。
裴煜因为傻,又修炼一种诡谲功法,身边的丫鬟是谁都认不清,“恩典”无从说起,裴夫人更是盛气凌人,只用她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和家生子。
像杜小草、垂珠这种趁着灾荒年买进来的小丫鬟,签了百年不赎的死契,搓扁揉圆全凭主家。
如果能有个“仙子”名头,趁着“得宠”的时候多弄些银钱药草,把修为堆上去,容颜常驻,再学几样法术,或许还有出头的机会。
否则就只能随波逐流,飘到哪儿是哪儿了。
垂珠自觉前途黯淡,嘤声叹气,对着菱花镜左盼右顾,又拿起细毫笔饱蘸了朱砂,在眉心绘出一朵花钿,容光灼人,十分好看。
还给杜小草和白桃一人画了一个,无奈自嘲道:“且得浮生半日欢,明日愁来明日愁吧。”
杜小草趁着垂珠去找白桃说悄悄话,自己拿起菱花镜照了照,眉心一片光洁,没有灵纹浮现,但她确实已经辟了识海,开了天目,神识笼罩周身一丈之地。
跟淬体之前比,她的五感六识拔高了一个等级,隔着一堵墙也能听清别人说话的动静,眼神也比从前更犀利,地上爬过一只蚂蚁,都能看清它的触角。
方圆一丈之内,任何有灵力波动的东西,都会被她的神识精准锁定。
按《大胤修真宝典》的标准,这是淬体七重才能做到的事情,而她只是刚刚淬了一次体!
杜小草觉得自己的仙种已经二度觉醒,却没能在眉心凝聚灵纹,难道是淬体还差一把火候?
她拿不准,便没声张,在白桃面前都没有提起过。
三人坐在窗前说笑,薛坠玉从不参与,杜小草的裙摆偶然擦上她的绣鞋面,她都嫌恶的狠跺几脚,生怕沾染上脏东西一样。
昔日的千金大小姐依然高冷矜贵,然而落了奴婢堆,只能忍羞伺候人了。
淬体后第三天,四人就换上针线房新做的丫鬟衣裳,跟着柳娘子前往天愚院,侍奉裴大少的日常起居。
仲春时节,春光明媚,四个水葱一样的小丫鬟鱼贯走过,颇惹人注目。
白桃走在最前方,温柔楚楚,如临水含苞的桃枝,一颦一笑都能柔到人心尖里去。
之后是垂珠,白底织粉的掐腰小袄,袅袅细腰不盈一握,黛眉凤眼,艳色灼灼。
杜小草也人如其名,清丽素淡,眉眼弯弯,没了继母磋磨折磨,她整个人都活泛了,添了豆蔻少女该有的灵动鲜活。
最吸睛的却是薛坠玉,肌肤莹白,神采熠熠,浅紫色的丫鬟服饰用料普通,穿在她身上却添了一种清水出芙蓉的雅静,显出她名门闺秀的不俗气度。
四人进了天愚院,分配差事的时候,杜小草和白桃年纪小,身条还没长开,被安排到院子里做三等粗使丫鬟。
垂珠因为发育早,婀娜娇俏,和年已及笄的薛坠玉一起做裴大少的二等侍婢。
这不是一个好差事。
只看皮相,裴大少相当不错,身姿俊朗,五官英挺,眉心还有一道赤红如火焰般的灵纹,淬体巅峰的修为,距离开灵只差一次顿悟。
这样的俊彦少年,偌大火羽城也找不出几个。
可惜是个傻子,贴身侍婢对他的意义,就是会走路的玩具。
杜小草敬而远之,跟着白桃一起去下房安置。
从天愚楼后门出去,一条甬道走到底就是下房,紧挨着一堵花墙,高低错落十来间房。
杜小草这种三等粗使都是两人一小间,她和白桃刚刚好。
垂珠是单间,不大却干净整洁,她做惯了伺候人的活,没一会就收拾地整整齐齐,还从窗外的花架上剪下一支盛开的梅藤,插在白瓷瓶里摆在案几上。
薛坠玉则是大单间,两间下房打通了,用琉璃屏风遮挡,一半做花厅,一半做卧房,靠东墙摆放着红木雕花的衣柜、箱笼、妆台和拔步床,床上还吊着雨过天晴缂丝帘帐。
铺盖不是纱的,就是绸的,枕头还是玉石的。
这哪是一般丫鬟敢住的房间,比得宠的通房还气派。
垂珠啧啧艳羡,以为裴夫人是因为薛坠玉“千金小姐”的身份,对她额外高看一眼.
直到夜间,薛小姐被裴大少压在身下撕扯衣裳的时候,众人才明白过来。
哪里有高看,是拿她当现成的通房(炉鼎)使唤了!
裴煜神志昏聩,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压着薛坠玉发泄到子时,又把人一脚踹下床榻,呼呼倒头就睡。
垂珠急忙叫了热水,上前帮着收拾妥当,扶着两腿痛到无法并拢的薛大小姐离开主人卧房。
薛坠玉怎么都没想到,裴夫人敢这么对待她。
薛家虽然被抄了,她虽然不再是大小姐了,外公、舅舅、姑母、姨母们依然得势,现在风声正紧不敢救她,心里肯定是牵挂着,她只要装乖蛰伏一时,终有出头之日嘛。
想得很美好,现实很枯燥,裴夫人直接就把她塞到傻儿子床上当炉鼎用了。
薛坠玉眉心的灵纹,是女子中少见的五瓣金梅,而裴煜是双头火蛇,火克金,跟她交合有助裴煜突破开灵境。
薛坠玉清白被毁,万念俱灰,涂了蔻丹的长指甲都折断了几根,血丝滴落,面色惨白,紧抿着的樱唇像是被黏在一起了,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
方才她被裴大少压在身下,没有叱骂,没有呼痛,杜小草以为她是乖觉,原来是被下了口禁,想喊也张不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