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草躲在树梢上,瞥见这个大巫部的灵纹,与瓠巫部有几分相似,都是藤蔓类型,区别只是颜色不同。
这边的是赤红色,瓠巫部是墨绿色,红到极致和绿到极致,都会变成黑色。
卧底少年的灵纹,就是漆黑色泽,外表上能蒙混过关,内里应该也有些异变,所以才能去当“卧底”。
杜小草心情大好,她一点都不怕混乱,越乱越好。
少年跟族人报了喜讯,接下来该怎么做,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他还要继续遁地前往恶童闭关之地,告诉知他天雀巫部来“斩草除根”的噩耗。
他希望恶童按捺不住,一头撞到天雀巫部的剑尖上,死得透透的。
从前少年所在的荆巫部,是周围最煊赫的巫部,性情平和不争,能跟周围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巫部和睦相处,瓠部落一朝得势,豪横跋扈,短短两年就吞并了十几个小巫部,胃口越来越大,已经开始对荆巫部下手了,要他们主动“加入”瓠巫部。
荆巫族长一口回绝,对方恼羞成怒下了最后通牒,要他们一个月内给答复,否则就要踏平荆巫部。
荆巫部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实在不行就举族迁移,不肯就这么被吞并。
少年带回的消息表明,之前他们那些想法都是不自量力,他们打得过一个瓠巫部,打不过恶童,一旦动手就死路一条。
所以,恶童必须死!
少年最多十五岁,身形又瘦削,跟十二三的孩子没太大区别,身形敏捷,遁在底下穿山越岭,飞奔前行,途中没有任何逗留。
杜小草扑扇着小翅膀,险些追不上他,快正午的时候终于到了目的地。
少年累得气喘吁吁,从一株雷劈死的古树后显出身形,探头探脑,既希望能见到恶童,又不希望见到他,脸色纠结。
他没有想过会有人跟踪他,直到他听到一声轻笑,惊诧地回过头,看见杜小草站在他身后。
“别怕,我是天雀部的人,跟了你一路,你小小年纪,胆子挺大啊,敢去别人家的巫部做耳目……”
“我也是没办法,瓠巫部霸道不讲理,逼得我们活不下去,姑娘你是天雀部的人,千万别被瓠巫骗了,他们卑鄙无耻,什么谎话都敢说,什么坏事都敢干,打从他们厉害起来,这方圆几百里的巫部都遭殃了!”
“那你跟我说说看,他们是怎么卑鄙无耻的……”
两人聊得投契,少年却有些不安,担心恶童就在附近,识破了他的身份,他就惨了。
杜小草摇头:“他不在。”
少年松了口气,嘴甜如蜜,一口一个“姐姐”,绘声绘色地说起这两年来狐巫部的变化。
杜小草耐心听完,问他知不知道恶童族长是怎么被带回瓠巫部的?
少年摇头:“我是两年前顶替一个无父无母的孩童潜入瓠巫部,不知道之前的那些事,我家祖巫说……”
杜小草忽然竖起一根食指,示意少年噤声:
“有人来了!”
来的不是恶童,而是恶童扎的稻草人,只有半人多高,一摇一摆走的很快,诘问少年:
“谁让你过来的?”
“老巫让我来的,说天雀巫部的人追来了,要斩草除根,铲平瓠巫部,求族长赶紧回去援手……”
“我可不是你们的族长,是冒充的。”
“老巫说了,一日是族长,一世是族长,您是老族长亲口承认的儿子,是瓠巫部名正言顺的新族长……”
稻草人哈哈大笑:“够不要脸!我喜欢!既然你们知恩图报,我也不会轻易丢下你们,你回去告诉老巫,让他们先敷衍着那些该死的老麻雀,等我养好了伤,找准机会,把他们全都杀了!”
“族长威武!”
少年还在阿谀,稻草人已经无风自燃,烧成了一堆灰烬。
这是傀儡替换术,短时间内能拟人沟通,本尊不知道隔着多少万里。
杜小草无法据此锁定恶童的位置,提醒少年早些回去,给翘首等待的瓠巫答复。
少年面露愁苦:“这恶人一日不死,瓠巫部一日有嚣张的本钱。”
“他看起来七八岁,其实七八十岁,满腹算计,对瓠巫部毫无感情,随时可能把他们扔出去当炮灰,瓠巫部若真的聪明,就该立刻搬离,跟这个老怪物撇清关系,这么纠缠不清,才是找死。”
要么死在天雀巫部手中,要么死在恶童手中。
让杜小草惊讶的是,荆巫部的号召力和行动力惊人,短短几日之内,就聚拢起周围二十几个小巫部,气势汹汹为围杀瓠巫部。
瓠巫部是短短两三年内暴发起来的,无根基,无底蕴,全靠恶童族长一人撑起来的,现在恶童事败失踪,只剩下几个瓠巫,根本抵挡不住。
短短半点就被攻陷了,屋舍被焚毁,财物被瓜分,老弱族人被屠戮,青壮族人大部分都在对阵时倒在血泊里,活着的妇孺被圈起来,成为众多小巫部的战利品。
荆巫部的祖巫郑重向黎妪和杜小草道谢,邀请他们去荆巫部。
杜小草始终盯着周围,希望恶童念一点旧情,现身援救,然而并没有。
当晚,篝火汹汹,众多小巫部喝着瓠巫部珍藏的美酒,吃着他们囤积的猎物,纵情歌舞,还把俘虏的美貌巫女拖出来取乐,场面淫-糜至极。
沉溺酒色中的巫民,许多人前一瞬还在耸动,下一瞬就身首异处。
滚烫的血液喷洒而出,惊动了围观的巫民,立刻醒酒了,操起武器准备迎敌。
苟活下来的瓠巫喜出望外,呼喊恶童族长来救自己。
恶童并没有现身,来的是密密麻麻的稻草人,编制的蒲草用阴-水淬炼过,不惧火焚,刀砍不懂,普通巫术也奈何不得它们。
荆巫部被杀得节节败退,眼看撑不住了,杜小草出手了,几张金灿灿的符箓爆开,幽蓝色的星芒灿若星辰,溅到稻草人身上,立刻让它们腾起幽蓝色的火焰。
杜小草没有留下看后续,腾空而起,直奔千里之外的一座山巅。
恶童太轻敌了,一次催动这么多的稻草人,灵力波动明显,让杜小草锁定了他的位置。
数十把火翎剑霍然飞出,把来不及逃窜的顽童刺成了筛子。
赤焰随即燃起,想要把他烧成灰烬,永绝后患。
他的尸骸有些诡异,坚硬得过分,足足烧了一整夜,天快亮了的时候,才彻底烧成飞灰。
一阵山风吹来,骨灰纷纷扬扬,全部落入深不见底的山涧。
原地只剩下一个黑色芥袋,内蕴空间辽阔,安安静静停着那辆棺椁辇车,邪门法宝也有一些,杜小草瞥了一眼,没有仔细看。
她始终忌惮恶童的诸多手段,担心他在芥袋上做什么手脚,喊出秦紫胤,让他把芥袋收入小洞天中。
那里尽归他掌控,什么反常都能发现。
然而真没有,就是一辆邪门至极的辇车,一个鬼气森森的芥袋。
杜小草长吁一口气,转身离开这片山峦。
身后深不见底的山涧中,纷纷扬扬地“骨灰”重新凝聚成人形,从灰烬变回血肉。
一开始像是被剔了骨头的毒蛇,软趴趴蔫唧唧,渐渐地精气神充足,隐约还有骨骼重生的噼啪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