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讶然望去,只见开口之人,正是张邦昌。
张邦昌这个人,利欲熏心,为了升官发财,无恶不作,可以说是没有节操,由于蔡京深得官家宠信,权倾朝野,张邦昌平时对蔡京那是竭力巴结,讨好,早就成为蔡京的得力干将。
此刻眼看蔡鞗陷入危机,张邦昌急忙出来解围,
“官家,所谓话分两头,无论如何,宁策殴打蔡鞗,总是事实,若不加以惩治,来日……”
“来尼玛的日!”张邦昌话还没说完,宁策突然就是一个箭步上前,用力轮起右臂,啪的一声,又给张邦昌一个重重的大耳光!
如果说对于蔡鞗,宁策还有所保留,对张邦昌这个奸臣,宁策可是毫不留情,重拳出击!
宁策这一掌用力极猛,顿时就把张邦昌给打得旋转着飞了出去!
几颗牙齿伴着鲜血,从张邦昌的口中喷出!
扑通一声,张邦昌重重地摔倒在地,捂着脸,面露不可思议之色,望向宁策!
他也没有想到,宁策居然敢在官家面前,殴打自己。
在场的文武大臣,这一刻全都给吓住了,
心想这宁策,
不愧是个狠人啊,
宫门前打蔡鞗也就算了,
现在居然在官家面前,还敢打张邦昌!
只见宁策猛地转身,望向官家,拱手说道:“张邦昌身为御史,有纠察百官之责,然而此人对蔡鞗的滔天大罪视而不见,却抓着臣打人这么一件小事不放,喋喋不休,实属尸位素餐,还请官家下旨严惩!”
宋徽宗也被宁策的举动给惊呆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说道:“尸位素餐?”
宁策重重点头,说道:“臣打人,最多也就对蔡鞗,张邦昌造成身体上的损伤,乃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蔡鞗,张邦昌捂着脸躺在地上,心想敢情我们俩被打,就是小事了?)
“但北伐大计,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往大了说,干系到将来几百年,几千年我汉家江山的安危问题,往小了说,则干系到几十万大军的性命安全,以及无数钱粮物资的损失!”
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打仗都是非常烧钱的举动,比如北伐燕云,士卒的饷银一定要给,路上的吃喝也要负责,还有武器装备都得有,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耗资极其巨大。
宋徽宗听了,不禁微微颔首,心想,是这个道理,北伐燕云,是了不得的大事,相比起来,宁策打个人,算的了什么?
再说不是也没打死人吗?
官家嗯了一声,“你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眼看官家表态,蔡京顿时便气得不轻,心想一个是自己的爱子,一个是自己的忠实走狗,如今双双被打,自己要是不出头,别人还以为自己是纸老虎呢。
老奸臣蔡京当即上前,禀道:“官家,粮草一事,只是宁策的一面之词,您不可轻信,这或许是宁策对小儿的污蔑!”
官家一听,心想蔡京说的好像也对,便有些犹豫。
张邦昌这时早已屁滚尿流地爬起,连自己掉在地上的牙都不要了,跟条哈巴狗似的,一拐一瘸地跑过去,把蔡鞗先给扶了起来。
宁策上前一步,正色说道:“官家,臣所言,句句属实,您可派遣几位德高望重,人品可靠的大臣,立即前去查证此事,若臣所言有半点不实,臣愿辞去一切官职,任由官家处置!”
看到宁策态度这么坚决,官家心中,顿时就信了七八成,当即沉吟起来,
心想北伐乃是大事,万万不能疏忽,这时也顾不得蔡京的面子了,必须马上查明此事。
那一边,蔡京心中也开始发慌,毕竟宁策这么自信镇定,于是他快步上前,来到蔡鞗跟前。
“官家让你筹备北伐粮草,你为何给那些士卒这种劣质粮食?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蔡鞗察言观色,晓得今日这事,自己必须要给个说法了,再不能蒙混过关,只得咬了咬牙,交代说道:“此事,孩儿也是无奈之举,由于方腊之乱,江南粮食歉收,且又无法运来,孩儿手中只有一点可怜巴巴的粮草了,
只是父亲以前不是说,只要让这些兵饿不死就行么?”
蔡京一听,心里这个气啊,心想这孩子平时挺机灵的,怎么今天就成了猪队友呢?
想到这里,老蔡京顿了顿脚,一狠心,也是用力挥手,啪的一声,狠狠打了蔡鞗一个大嘴巴子!
“孽畜!既然粮草不继,为何不速速向官家禀报?若耽误了北伐大计,老夫取你狗命!”
蔡京心知肚明,自己这个儿子,跟自己一个德行,主管粮草乃是肥缺,蔡鞗不知在其中贪墨了多少钱粮,所以才会亏空巨大,当然,江南之乱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现在蔡京舍卒保帅,只说蔡鞗没有及时禀报,却把蔡鞗的贪墨粮草问题,给轻轻掩盖了过去。
就在这时,只见旁边又有一人出列,来到蔡鞗面前,一脸的怒气!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军方第一人,太尉童贯!
要说朝堂上最希望收复燕云的两人,一个是宋徽宗,另一个就是想要青史留名的童贯了。
相比官家,童贯经常打仗,更加了解缺乏粮草的危害,所以他当即大怒。
心想亏得老夫舍弃盟约,舍弃了宁策,来支持你们蔡家,没想到你们蔡家居然这么阴,给老夫埋了这么大一个雷!
士卒吃不饱饭,轻则上阵无力,打败仗,重则愤而造反,哗变袭营,无论是哪一种,都能把童贯逼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更何况收复燕云,乃是童贯的毕生梦想,此刻眼看蔡鞗作梗,童贯心中怒火难以遏制,当即也是将手臂,高高举起!
蔡京见状,急忙就挡在了蔡鞗面前,
眼看蔡京一副护犊子的架势,童贯这才醒悟,但是手已经举起,若是不落下去,倒是显得他怕了蔡京的淫威。
说时迟,那时快,童贯右手顺势落下,重重一巴掌,打在了站在旁边的张邦昌脸上!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张邦昌捂着脸,神态惊恐,童贯望着张邦昌,满脸怒容,“你身为御史,居然对如此大事视而不见,岂不该打?”
张邦昌无辜背锅,欲哭无泪,心想明明蔡鞗干的坏事,为啥你们都打我?
童贯心想蔡京老子惹不起,只好先拿你出气了。
在场的众官员,目瞪口呆,心想这局势变化也太快了,原本是对宁策打人之事,兴师问罪,没想到到了后来,居然翻转,变成对蔡鞗的讨伐,太尉童贯更是亲自下场,与宁策双打张邦昌!
眼看下面一片混乱,宋徽宗只得又是一拍御案,“成何体统?都给朕退下!”
于是除了捂着脸倒在地上的蔡鞗,其余蔡京,童贯等人,纷纷退下。
官家心烦意乱,便问蔡鞗,“朕让你筹备粮草,你到底筹备了多少?”
蔡鞗低着头,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道:“只有十分之一。”
宋徽宗听了,差点没当场昏厥。
心想完了完了,没有粮草,士卒怎么去打仗?没想到收复燕云的大好良机就在眼前,自己却还是只能眼睁睁错过么?
想到这里,宋徽宗又抱着一丝希望,望向蔡京,“老太师,户部可有多余钱粮?”
蔡京摇了摇头,心想你这皇帝穷奢极侈,花费无度,我们这些底下人再贪墨一些,户部早已亏空多时,若不是宁策前天运了一批金银回来,这个月的俸禄能否顺利下发,还未可知。
户部又哪有多余粮草了?
眼看蔡京摇头,宋徽宗顿时就是面如死灰。
虽然宁策把银钱带回来了,但银钱也不能吃啊,没有足够的粮草,士卒还是打不了仗。
蔡鞗从小锦衣玉食,又哪里知道底下人的疾苦?他本以为,只要按饿不死的标准,给大军供应军粮就可以了,谁知道童贯带兵北伐,是要跟辽人拼命的,是要流血牺牲的,
连饭都吃不饱,谁肯给你卖命?
这也是童贯如此愤怒的原因。
宋徽宗又带着一丝残存的希望,望向其余臣子,他首先望向忠心耿耿的开封府尹张叔夜,
张叔夜皱眉想了想,只得开口道:“官家,开封府能挤出粮食二十万石。”
宋徽宗一听,这是杯水车薪啊,根本不够,缺口太大了,至少也得上千万石粮食,不过二十万虽少,总比没有强。
于是宋徽宗想了想,又望向李纲,
这昏君,
真到用人的时候,也知道自己身边这些奸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都找那些忠臣来想办法。
李纲面有忧色,心中着急,却是无计可施,他又不是神仙,哪能凭空变出粮草来?
他也没这个功能啊。
宋徽宗眼看李纲皱眉不语,无奈之下,只得将目光投向殿下群臣。
“诸位爱卿,谁能替朕分忧,解决北伐粮草问题,朕定然厚厚有赏!”
宋徽宗咬了咬牙,又加上一句,“你们想要什么,朕就赏你们什么!”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宋徽宗这一开口,
顿时,
下面一个出声的都没有。
噤若寒蝉,
毕竟大家伙都不傻,
没那金刚钻,谁敢揽这瓷器活?
蔡京手腕通天,人脉雄厚,张叔夜精明干练,足智多谋,李纲勇敢果决,敢于任事,这三尊大神都摆不平这粮草之事,自己等小杂鱼,就更不用说了。
众人心中清楚,此事的根源,一个在于蔡鞗的贪婪,贪墨了大量粮草,另一个就是因为江南之乱,江南原本是鱼米之乡,结果由于方腊,毁于战火,原本预计中的,运往京师的粮草,也化为泡影。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谁,便有通天的能力,也解决不了此事。
毕竟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冬季来临,就是现种粮食,也不赶趟了,因为按计划,明年开春,大宋就要出兵讨伐辽国了。
眼看无人开口,宋徽宗心中,顿时又是一阵怒气袭来,心想自己筹谋了这么久,难道就因为一点粮食,就要前功尽弃了么?
官家正在发愁,却见太尉童贯,迈步出列,
官家见状,心中不禁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