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就像是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她们。时笙开始还会看着它的眼睛,渐渐地,就不看了。
压根没有时间去看。
从水里出来,婢女已将晚膳摆好,时笙不大想吃,就这么盯着桌面看。婢女见她面色潮红,试探道:“时姑娘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时笙捂着自己的脸,脑袋埋进了胳膊了,太、羞耻了。
婢女慌了,朝里面喊着晏如:“姑娘、姑娘……”
“慌什么。”晏如从浴室走出来,赤着双脚,洁白的寝衣衣袂从脚背滑过,柔软娇美。
时笙歪头去看她,她轻笑一声:“我方才瞧见樱花了,你瞧见没?”
“没有。”时笙侧过脑袋,不去看不知羞耻的女人。
晏如让婢女出去了,自己在几旁坐下,盛了一碗鸡汤给时笙:“该补补了,刚刚叫得喉咙疼不疼?”
准备接鸡汤的时笙浑身一颤,“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往床上引?”
宴如将汤碗放在她的面前,自顾自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面色最正经不过,倒是时笙,面对满桌的菜难以下咽。
她没胃口吃,面对鸡汤,看都不看一眼。晏如见她不动,自己也跟着停了下来,道:“想吃什么?”
半个时辰前还是一副沉溺的人,此刻又恢复最正经的样子。
时笙没有胃口,双手托腮看着外面禁欲实则纵欲的女子,“你吃得下吗?你不饱了吗?”
刚刚抱着她一顿乱啃,她的身体到现在都还有痕迹。
“现在是你先提的。”晏如轻抬眼帘,澄澈的眼内涌着时笙的五官容貌,“不吃饭就没有力气。”
这话有着多层含义。
时笙眼皮一颤,下意识端过鸡汤喝了一口,汤味清淡,没有油腻。她喝了一大碗,晏如给她夹了一块鸡肉,自顾自说道:“明日也不走了,多住几日。”
“为何?”时笙有些不明白,这次过来是托了顾映竹的福,接下来住几日会引人怀疑的。
“明日太子会过来。”晏如漫不经心地说着话,目光凝在时笙的眼睛上。
时笙的眼睛灵动,如清澈的泉水,更若璀璨的星辰。她的眼里正映着晏如的五官。
“那我不走了。对了,他怎么经常找你。”时笙略微不满,一个太子不去忙着政事,三天两头见一个姑娘也着实是奇怪。
“因为他的心上人有了孩子,若不尽快娶太子妃,那个孩子就会保不住。”
“孩子?”时笙抬眼,目光带着嘲讽,“想让你去做便宜的母亲还是?”
提及正经事,晏如眼里的光慢慢地黯淡了,没有方才的温柔缠绵,“太子妃有权处置那个孩子的去留,皇帝不快,太子妃求情,皇帝就会答应。”
太子绝情,对朝政与孩子,他分得清楚,看似是为了孩子,说到底还是为了晏家的权势。
时玮爱女,断不会让自己的女儿陷入东宫那盆脏水中,而她的父亲就不一样的。父亲从小就将她朝着太子妃的位置推去,太子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原是这样。”时笙叹气,她也不傻,便道:“他找你,就是看到了晏相的心思。我父亲就不会答应他,我父亲只会想着将我推给中山王那个傻子。”
中山王是皇帝幼弟,刚出生,先帝就驾崩,这些年来,都是皇帝将他养大。他不爱政事,喜欢游历山水,见到时笙后就赖在上京不肯走了。
提起中山王,晏如下颚绷紧,唇角弧度抿得很紧,“日后少见无赖。”
时笙望着她,屋内一时安静。两人贴得近,却各生心思。
晏如揉着酸疼的太阳穴,憋气,沉默许久才说道:“吃饭。”
时笙心情好了不少,吃饭的速度也快了。
吃过饭后,晏泾由婢女引着走进庭院,十步外就听到婢女的禀报声,“姑娘,三公子来了。”
晏府孩子多,晏泾之上还有两个男孩子。晏如习惯独来独往,不喜与府里的孩子来往,因此,时笙几乎没有见过府里的庶出子弟。
晏泾与晏如容貌相似不说,性子也相似,都是一副古板的姿态。
时笙拥着毯子靠在迎枕上,晏泾进来后正襟危坐,对两人规规矩矩地行礼。
“哟,长大了。来姐姐这边。”时笙笑着招呼。
晏泾没有动弹,只朝着她揖礼,正经说道:“父亲去东宫赴宴了,听闻没有邀请时相。”
“你这消息哪里来的?”时笙奇怪,她看了一眼晏如。晏如好像提起知晓一般,一点都没有惊讶,而是告诉宴泾,“将这个消息告诉时相。”
言罢,还不忘看了一眼时笙。
时笙瘫在一边,不说话不吭声,这些事与她关系不大。
晏泾虽小,可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东宫为储君,是众臣表率,而丞相是百官之首,如今故意忽略时相,怕是太子故意为之,可见父亲是站在了太子一侧,已为东宫之臣。”
“历来争储是血腥杀戮之事,父亲的决定快了些。其他几位皇子不是等闲只辈,今日父亲这么一坐,是将自己陷入困境中。太子有意为之,是故意想昭告天下,晏相在支持他。”
时笙揉了揉眼睛,有些疲惫,“让我爹也去一趟东宫,便没了那些闲言碎语。”
晏如薄情,“为何要救他,就让他被旁人算计着,入了虎穴,才知虎长什么模样。”
“阿姐。”晏泾不忍,小脸紧紧地崩在一起,“那是我们的父亲。”
姐弟二人意见不一,剑拔弩张。
时笙不忍,“急甚,我让人去找父亲,他愿不愿意去,就是他的事情。”
同为兄弟,相信那两人还没有到生死相搏的地步。
“多些时笙姐姐。”晏泾朝着时笙行叩拜大礼,晏如的脸色却沉了下去,她下意识劝谏时笙:“给敌人退路,就是给自己找死路。”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今夜一过,众人都知晓太子对你势在必得。我不是救敌人,而是救情人。”时笙坐起来,不再那么懒散,目光缠绵中透着温柔,灼灼如烈火,烧得晏如心口难耐。
晏泾耿直,目光在两位姐姐之间徘徊了须臾,不得不问时笙:“姐姐,你爱慕我父亲吗?”
“你爹那么老,我眼瞎吗?”时笙不耐烦,“赶紧去找我爹。”
晏泾被骂得不敢回话,乖乖地起身,觑了阿姐一眼,阿姐正襟危坐,一点都没有为他说话的想法。
他郁闷。
屋内暖和,时笙没有穿外衫,身上披着毯子,要回时家就需换身衣裳。
晏如打发着弟弟出去,自己去衣柜里找衣裳,“你穿我,成不?”
“可以。”时笙掀开毯子,脚踩了下去,晏如拿着一套青色的春衫来了,“这件我只穿过一次。”
晏如性冷,颜色都偏于冷淡。时笙看着她手中的春衫,展开双手,“你给我换上。”
晏如愣了下,“自己穿吧。”
时笙肩上的樱花应该还没有消散,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时笙再度瘪嘴,但没时间计较太多,匆匆换了衣裳,趁着夜色领着晏泾回府。
时玮不爱出门,无事就在府里品鉴自己得来的字画与墨宝,入夜后钻入自己的书房。
下人通报一声后,他从书房里走出来,双手还粘着墨,“我正在临摹,她来做甚?”
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字帖明日就要还,他还指望今夜临摹出来。
见到时笙后,他也没有露出好脸色,坦白自己临摹字帖的事情,又看向晏泾,恍然大悟道:“侄儿来了,快坐快坐。”
时笙:“……”到底谁是亲生的。
晏泾不敢落座,朝着时相跪拜,“还请伯父救一救我父亲。”
听到这话,时玮高兴坏了,就差没有手舞足蹈,“得了重病得找太医,找本相没有用啊。”
晏泾听到话里的嘲讽后羞得不敢抬首,颤颤惊惊地将太子宴请的事情说了一遍。
时玮笑不出来了,喟叹一句:“病死了还是好事。”
“阿爹,你去不去?”时笙没脸见老父亲装腔作势,“晏相吃亏,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唇亡齿寒的道理,她懂!
时玮看着晏泾,“我新借来一副字帖……”
“伯父放心,明日您还回去,侄儿后日就给您送来。”晏泾忙开口。
“看在侄儿跪求本相的面上,本相就厚着脸皮去一趟东宫。”时玮故意唏嘘,见时笙在场,就不好再说大话,“你们且回去吧。阿笙今夜还去晏家吗?”
时笙眼皮子一颤,“阿爹,说好是一夜的,我还得回去,晏姐姐等我呢。”
“你慌什么,弄得为父想是在棒打鸳鸯一样。”时玮感觉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索性说道:“侄儿随我入宫,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多大的事情,不就在晏家住一夜,别说一夜了,就说住一年,他都不说二话。
多省钱啊!
自古女儿要富养,花了家里不少银子。
时玮脚步一顿,看向晏泾:“那副字画本相不要了,让你时笙姐姐在你家住上一年半载。”
作者有话要说:时玮:养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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