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粮足,取之何用?”
这是李破对众将的解释。
恒安镇军的领兵校尉们有的行若无事,有的则多了些振奋,恒安镇军这几年已经打出了信心,他们也很好的秉承了隋军的传统,越是强大的对手,越能激起他们的作战**。
楼烦来的人有些惊恐,远去河北跟幽州军作战,他们都觉着胜算渺茫。
雁门来的人以雁门郡尉王智辩为首,这几位听闻要出兵河北,而非是北去草原,跟突厥人争锋,反而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中原内战一起,世上一下就多了很多热衷于内战的人物儿,这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外敌太过强大,他们都觉着,以一己之力,很难与之抗衡。
所以也便有了攘外必先安内的说法。
有道理吗?确实是有的,可打着打着,其实也就形成了勇于内争,怯于外敌的局面和心理。
如此反复几次,中原帝国的人们,也就有了外敌强大的固有印象,祖先们的勇烈就此也就随风而去了。
当然,不管怎么说,王智辩等人的话语权都不多,他们在想什么,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楼烦雁门的骑兵,加起来也就三千多,和如今越来越庞大的恒安镇军相比,份量轻的连他们自己都感到脸红。
他们也完全没有想到,云内的恒安镇军竟是在突厥两次南下之后,膨胀到了如此地步。
北地关于恒安镇军的那些传言,终于在成片的兵营面前,变得清晰了起来。
军议持续了三天。
几年下来,恒安镇军的军事决策过程,也变得正式了很多。
不再是李破一拍脑袋,说什么是什么了,有了主意,总得跟大家商量一下。
没办法,军队越来越庞大,李破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照顾到方方面面,这是任何军队扩张的必由之路。
一个人等同于一支军队的事情,导致的必然结果就是败亡,不会有第二种结果出现。
而到了这个时候,以李破为核心的晋北边军军事集团,也显出了一个雏形。
这和之前著名的关西,山东,河北贵族军事集团的崛起有着明显的差异,可过程却也有着相似之处。
当他们的军事力量膨胀到一定的程度,必然会产生一系列的军事门阀,随后再催生出政治家族,而他们之间,也必然会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当然,这些肯定是建立在不断的军事胜利的前提条件之上的,也必须经受住时间的考验才成。
四月末,天干物燥,烈阳当空。
云内一万五千骑兵大军完成了整编,并集结了起来。
马邑通守府内,李碧给丈夫细心的披上衣甲,系好丝绦,和之前每一次一样,心中多有不舍,却从不会在出征之际,给丈夫心里添堵。
李破回身,抱了抱妻子,叮嘱道:“你好好守着云内城,突厥人要是来了,断不可出兵去援郡城,冬天之前,我必定回兵云内,对了,身边多加点人手,别让细作有可乘之机。”
李碧扬了扬眉梢,皱了皱鼻头,眯了眯眼睛,轻拍着抚着丈夫的肩膀,“此去一路珍重,妾身在这儿哪儿也不去,只等着夫君凯旋归来,到时候……”
眼波流转之际,看到门口处探头探脑的红眼珠儿,笑道:“到时候夫君就纳了她吧。”
李破回头瞧瞧,哈哈大笑,也没侨情,来了句非常经典的话,“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笑声中,李碧将他的胸甲捶的砰砰响……
大业十三年四月,李破率军从云内出发,过灵丘,直入飞狐道,进军河北。
此时,云内城中有人一人正躺在女妓怀中掩面大哭,因为他的兄长王绩传来丧信,他们的堂兄王通故逝了。
王通和他们兄弟岁数差不多,人还不到四十,成就却非他们兄弟二人能及,所以也可以说是英年早逝。
王通是河东人中的文学大家,一生未曾出仕,闭门著书立说,被人许为大匠,门生也有不少。
因其乃王氏子孙,文名不小的缘故,晋阳王氏还在祖地设了他的衣冠冢,并私谥其为“文中子”。
远在云内的王静是没办法去奔丧了,可他们兄弟二人少年时向与王通亲善,自然是伤心至极。
醉于美色,不愿闻于世事的王静,此时也终于动了心思,眼瞅着天下大乱,云内虽有征战,可有着那么多的精兵良将驻守,却如世外桃源一般稳若泰山。
他遂起心想去将兄长和堂兄的子侄都接到马邑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大画师展子虔在这一年也殁了,这两位,其实都可以说是开皇遗宝一样的人物。
在文学艺术上都有着深厚的造诣,可惜,他们故去的时候,正是隋末乱世,他们的名字,也就淹没在了滚滚硝烟之中,后世之人,也少有人能知晓他们的名字。
王静在云内过的很快活,可真要他自己来办什么事儿,却难为他了。
于是只能去求人,他求的是当过马贼的刘景,刘景管着云内的仓储,和王静一样没有太大的才干,鬼主意却很多。
一听之下,觉着这好像是个好事情,云内的文人现在也不算太少了,将主心胸恢弘,对文人也颇为礼遇。
这么一想,他便去报于了李碧知晓。
李碧没犹豫,直接派了二百人陪着王静南下了,至于能不能从河东战乱的漩涡中,将那个颇有文名的王绩拉出来,其实也是个尽人事而听天命的事儿。
与此同时,李渊的南下大军终于建功,盗马贼刘宏基阵斩宋老生,打开了河东南部的门户。
这个时候,李渊显示出了他的果断,兵分三路,派长子李建成率刘文静等人,据屈突通,令次子李世民率部过高陵,迂回攻长安,他自己则领兵直取朝邑,打算用最短的时间,去到长安城下。
这个时候,已经消息断绝了许久的李渊三女李秀宁给了李渊一个惊喜。
去到鄠县别业的李秀宁,并没有躲藏起来,等待父兄的大军来到,而是在李靖建议之下,散尽家财,招收民壮,在鄠县聚兵而起。
接着便以唐国公李渊名号,招抚各路义军,有李靖在身边出谋划策,又有五百恒安镇军精锐为用。
规模不大的各路义军在这支奇兵突起的军旅连打带拉之下,纷纷投效。
在四月间,这支大军已经迅速膨胀到了数万人,长安县的粮仓都被她夺下了两处。
而且,随着声势日壮,加之接连击败长安守军,连长安城里的勋贵都陆续跑出来投在了李秀宁麾下,娘子军的称号随之而起,威震关西腹地。
等到李渊父子来到的时候,人家正在挥兵围攻长安旧城,而且已经攻入了长安旧城的外城,拿下长安旧城已经是指日可待了。
此时,李秀宁所率兵马,已经有十余万众了。
而四月间,河东战火旺了起来,河南也不差。
李密和王世充两个,围绕着洛阳的几个大仓,你来我往,大大小小的战事打了无数,只把东都洛阳附近,打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了四月间,两边儿红着眼睛,又围绕着洛口仓,准备进行一场大的争夺战。
河南的人口,在两个隋末豪杰的相互厮杀当中,迅速的消耗着。
一些人也在这样的征战当中,沐浴着血色,开始纷纷崭露头角,并颇为频繁的转换阵营,是的,参加过河南战事的人物,都缺乏最基本的忠诚。
而在李破起兵之初,当初的涿郡留守,右御卫大将军薛世雄,故逝于涿郡。
这位当初在白石山率部死里逃生的大将军,终于在内战之中被窦建德打的一败涂地。
当然,这也是罗艺据有幽州的先决条件,若非薛世雄惨败,罗艺,赵十住等人也不敢挥兵相并。
而薛世雄的死,实际上也是因为失去了兵权,忧愤而死。
随后罗艺大张旗鼓的为其发丧,顺势收薛氏之心,进一步巩固了他幽州总管的地位。
正在他想着继续经营幽州诸郡,拉拢人心的时候,不曾想,拥兵数十万的老对头窦建德还没发力,晋地豪杰却钻出了飞狐道,在群山环绕的飞狐口,集结起了一支可怕的骑兵大军。
飞狐口外,旌旗昭昭,马鸣阵阵。
北方群山隐隐,南边却骤然开阔了起来。
走过了令人压抑的黑风洞,李破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更为难得的是,这里刚下过一场雨,山林擎碧,草木芬芳。
一座太行山,竟是将东西两边儿隔成了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此时,已是五月间了,狭长的飞狐道,让大军耗费了十几天宝贵的时光。
所以,李破令王智辩在飞狐口等待后续的五千人马,自己则立即率军启程东向,漫山遍野的进入了河北北部地界。
(因为又要写一场战事,阿草要好好想一想,所以昨天就码了一章,本来,今晚也打算一章,但时间还够用,今天晚上的一章应该能码出来,要是没有的话,大家也别惊讶,阿草正努力构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