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死还生,却因祸得福,骤升高位的范文进,很好的诠释了富贵险中求的含义。
可话说回来了,身处虎狼之地的范文进,他得来的一身荣耀,除了他自己的本事之外,却也少不了有汉王威名在起着作用。
他现在就是另一个安兴贵,身边却还没有安修仁那样一个兄弟,没看安氏兄弟的人头在城头上一直悬挂着吗?他若是敢大意,那就很可能会在不久之后步上安氏兄弟的后尘。
嗯,安兴贵到底也没逃出姑藏城,换了他兄弟安修仁还差不多,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姑藏城中逃窜了许久。
充满讽刺意味的是,将他捉住并送到屠刀之下的,并非他们兄弟的仇敌,更非乱哄哄的羌族,而是昭武九姓的同族们。
商人的狡诈和无情,与官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尤其是他们并不想跟安氏兄弟一起陪葬,那么就必须做出取舍,很好做的一道选择题不是吗?
安兴贵是现成的礼物,当然了,作为失败者,他们也定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商人们的财货流水般进入到凉国空虚的府库之中,算是暂时缓解了凉国财政上的危机。
在冬天的寒风当中,范文进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兵部尚书梁硕,太子李伯玉,骠骑大将军李懋等人办理丧事。
接下来还有皇帝大丧紧随其后,可以说,李家一家人差不多同时都奔赴黄泉汇合去了,更为可笑的是,新帝登基也夹杂其中。
这场变乱很明显给凉国蒙上了一层荒诞的色彩,一切都好像是在开玩笑,让忙忙碌碌中的范文进根本无法有半点的得意之情产生,他感觉自己更像是一头扎进了匪巢,官职再高,也难以让他释怀。
所以,他在一连串的丧事和喜事中间,派了十余人随着梁师铭的队伍东去,回转晋地给汉王报信。
嗯,梁师铭还活着,也是他命大,没死在乱事当中,只是连累了一直与梁国暗通款曲的右骁卫大将军郝炳兴,在暴乱平定不久,郝炳兴便被以擅杀朝中重将,以致姑藏大乱之罪,砍了脑袋。
郝炳兴挺冤枉,因为扣在他脑袋上的罪行实在无稽的很,当然了,如果变成了鬼还能兴风作浪的话,他一定先找的就是梁师铭这个坑队友的混账东西。
而梁师铭在姑藏大乱之时,手上没少沾了血,可你要问他到底都杀了些什么人,估计他自己都不很清楚,那会见人就宰才是他的真实情况,志大才疏这样的词句用在这位梁国将军身上,都有些浪费的感觉。
好在还有范文进拦着,不然的话,他能不能走出姑藏都是回事儿,你说你一个使者,跑到姑藏来杀人放火,若不斩下你的狗头,让凉国中人情何以堪?
范文进没管那么多,他只知道,西北的人们都疯了,还是以前他看不太上的汉王殿下靠谱一些,所以他令人传信给李破,他会极力促成西北两国诸侯结盟,并在适当的时候,一道攻唐。
这是李破交给他的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眼下……范文进好像真的具备了这个能力,世事变幻,出人意料之处,实是难以表述清楚。
这个冬天,西北各族人们的鲜血一直在泊泊流淌,只不过因为封锁消息,还有冬季来临的缘故,并没有使混乱扩张开来,但这样的激变之下,影响定然不可能只局限于姑藏一地。
可这种影响会不会波及到天下大局,此时也没什么人能够推测的出来。
…………………………
而这一年冬天,江南的风也很冷。
齐王张绣率兵击林士弘,在数月间,连败林士弘,进兵长沙,部将苏胡儿率军取沅陵,接连大捷之下,势如破竹,萧铣所据疆土在这一年也扩张倍余。
占据了江南大部领土之外,还将触角伸入了河南,巴蜀等处,而这一年也成为了萧铣最为辉煌的时期,甚至犹过于当初王世充败李密时的风光模样。
可以说,此时萧铣若称上一声江南王,大体上也并不为过,而一直以来,他和林士弘争的其实就是这个位置,领有江表,正是当年孙吴事业,晋末南朝大致占据的也是这些疆域,只是萧铣面对的情形要复杂一些罢了。
九月间,江南的天气还堪温润,齐王张绣整军准备再接再厉,将已经乱了手脚的林士弘彻底弄死的时候,萧铣的诏书来到长沙,诏齐王张绣回京叙功。
这里面的意思就不用问了,张绣功大,若让其以一己之力平定江南,谁知道最后的江南王是张绣还是萧铣?
这不能说萧铣愚蠢,嫉贤妒能什么的,功高盖主的人一旦出现,帝王必然会做出反应,后来人若以如果,假设这样的词来推测当时的局面,都属于无聊之举,做不得准。
当然了,这个决定也断然称不上有多英明。
晋王董景珍出任长沙太守,南征兵马总管,彻底结果张绣兵权,和临阵换将差不多,大军攻势立止,因为当务之急,董景珍要做的不是把林士弘赶下海,而是如何在军中安插亲信,同时也要安抚张绣麾下的骄兵悍将们。
这样一个局面之下,若冒然挥兵,很可能会被林士弘反咬一口,人家张绣打到了长沙,你若首阵失利,丢脸是小事,底下的人非得造了反不可。
于是乎,林士弘有了难得的喘息之机,加意经营岭南,并派使者去杜伏威处,备述厉害,欲联杜伏威以抗萧铣。
成不成两说,可这个冬天里,林士弘在大败之下,与萧铣重新形成了对峙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更为可怕的是,张绣回到江陵,因功晋尚书令,一时间众人称颂,权倾朝野,张绣自己也洋洋得意,每至朝议,便以众人之首自居,除了皇帝,谁若先他开口说话,定遭张绣怒斥。
私下里也有人传言,张绣曾与友人饮酒时说,敬慕当年曹公风范,皇帝待他太薄,竟不允其带剑上朝,骑马入宫云云。
这些都是没影的事,可也说不好,毕竟晋末的臣子们,尤其是一些将军,有着这样的习惯。
所以张绣死了,被萧铣以肆意弄权,不敬君上之罪处斩,也秉承了萧铣一贯的风格,杀的很干脆,就像杀一只鸡子一样,从论罪到处斩都没过一个晚上。
只是萧铣没有想到,此时他已为帝王,臣下日多,还像当年那样行事,是极为不妥的,而齐王张绣立有大功,如今又为尚书令,这样的重臣被诛,不论什么样的原因,都将是一场严重的政治事故。
如今不经有司,轻率的进行杀戮,除了让臣下胆寒之外,即便罪名确凿,真有其事,也起不到任何有益的效果。
换句话说,萧铣犯错了,把一个刚刚得胜还朝还没几天的功臣,好像开玩笑一样给宰了,透露出来的不是帝王威严,更非是江南广为传颂的宽厚贤名,而是一丝一缕的戾气和冷漠到极点的猜忌。
就算刚接任兵权,远在长沙的晋王董景珍随后都上了奏章,“齐王或有罪责,可却有大功在身,还请至尊哀其死后之荣,厚葬之……”
他说的还比较婉转,像秦王雷世猛,楚王郑文秀等比较激烈了,闻听消息之后,都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意,与李唐在蜀中的交战戛然而止不说,还纷纷上表,为张绣喊冤,言辞激烈,就差指着萧铣的鼻子骂了。
而反应最激的却是率兵驻守南阳,窥探东都的宋王杨道生,他和张绣是姻亲,位置和张绣也差相仿佛。
张绣领兵南下,大破林士弘,他呢,则是领兵北上,同样占据了一些河南的郡县,功劳不能跟张绣相比,却也不落其后。
张绣一死,杨道生闻听之后,被吓的不轻,随即大怒,谓左右心腹道:“萧铣无情寡恩,吾等如何还能为其出生入死,建功立业?就等他哪天不高兴了,斩下吾等的人头,给众人观看吗?”
十一月间,宋王杨道生杀行军副总管张孝德,监军萧辞等,举兵据南阳。
而董景珍在长沙也是焦头烂额,张绣的部下们躁动而起,有的当即去投了林士弘,有的则跑去了杜伏威处,有的干脆就地作乱,占据郡县和董景珍相抗。
而占据沅陵的苏胡儿也没闲着,招降纳叛,割据之心昭然若揭,瞬间,南征大军便有了分崩离析之势。
而诸如王仁寿,宁长真等隋室旧臣,此时也纷纷离心,萧铣轻率的举动,终于造成了极为严重的恶果。
十二月间,李破才得到了张伦等人的急报,梁国叛将逃卒纷纷进入弘农来投汉王,顺便将梁国的消息传到了晋地。
看着张伦等人的急报,李破也是目瞪口呆,萧铣这个蠢货,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同时也让李破晓得,率兵进入关西已是刻不容缓。
他娘的,李唐还真是老天爷的私生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