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震天的呼喝,两边那些漆黑巷道,房屋阴影里,突然冒出了许多人,个个手握铁棍和长刀,对着宁澄冲了过来。
在这瞬间,他全身每个细胞似乎都炸裂,连同灵魂都炸成了万千片,却也知道凭着本能抱头蹲了下去。
锵!
头顶传来钢铁相击的金戈之声,身上却没有任何疼痛,接着就是连接不断的激烈交战声。
宁澄一个激灵,睁开眼往头顶看,只见铁棍破空,长刃劈落,到处都是利器在挥舞。这两拨人像两股洪流般在街道中心碰撞,迅速展开了拼斗。
谢天谢地,原来不是冲着他来的。
虽然如此,可棍棒却不长眼,一把长刀从他头顶横劈出去。他猛地往后一仰,雪亮的刀刃从脸上削过,带起的冰冷劲风刺激得他头皮发麻,同时身旁传来一声惨嚎,鲜血迸溅在脸上。
宁澄抱着头四处看,想找个机会穿出去。
他看见左边有一小块没人,便猫着腰往那边冲。刚走出几步,就有人飞扑在他面前,后面紧跟着追赶的人,手持一把砍刀,劈进了前面那人的后背。
刀刃入骨,发出一声闷响,宁澄也腿一软,跪坐到了地上。
那人拔出自己的砍刀,一脸暴戾地左右找寻目标,目光落到宁澄身上,倏地握紧了手中的刀。
“我只是个过路的。”宁澄惊恐的声音被淹没在周围人的嘶吼里,根本听不清。
他看着那人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知道他已经杀红了眼,就算听见了也不会理,何况解决自己也就是顺手捎带的事。
那人举起了砍刀,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宁澄。他疯狂的大脑里,只想要砍断这名年轻人脆弱的脖子。
可就在这时,他看见这跪坐在地上,满脸是血看不清面容的年轻人,突然白眼一翻,痛苦地捂住胸口倒在地上,手脚不停抽搐。
接着头往旁边一歪,闭上眼睛不动了。
原来已经快死了……他转身冲入了另一边的战场。
几秒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宁澄慢慢睁开了一只眼,眼珠子左右转动。
所有人都在专心打架,没人注意他。
他谨慎地翻过身,开始往战圈外的街对面爬,只要有人跑过身旁,就果断装死,立即成为一具新鲜的尸体。
地上四处是喷溅的鲜血,不断有人惨叫着倒在他身旁,他鼻腔里全是血腥味,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整个路口宛如是地狱修罗场。
宁澄如此装装死人再爬一阵,眼看就要艰难地爬出重围,不知是谁在那前方扔了颗□□,大火封住了前路,是没法继续往前爬了。
宁澄心里暗暗叫苦,只得换了个方向继续爬。
双方的战斗越来越激烈,不断有人倒在地上,但也有人在开始互相喊话。
“我们血衣帮明明先得到的消息,把那群警察全做了,药剂就该是我们的。”
“车是我们拦下的,凭什么药剂就该你们血衣帮全拿?”
“你们他妈的也太黑了,竟然想独吞。”
“我呸,想独吞的是你们吧。”
“要不我们就停火,坐下来好好谈,把这批药剂给分了。”
“要停你们先停。”
……
宁澄听到这话,爬得更快了。要是这些人都停了手,那他就不好走了,一动就会被发现。
砰!
突然一声爆炸声响,几片铁皮冲上了天空,那辆停在街中间的厢车晃了晃,车身冒出一股青烟。
所有人都停下打斗看向那儿,包括趴在地上的宁澄。
青烟散去,只见那辆厢车的后车门已经被炸飞,四个银色的大金属箱,从厢尾掉到了街道上。而其中一个受到爆炸的震动,在低空划出一个半圆的弧度,远远落到了街边,在地上滚了两圈。
正好滚到好不容易爬到街边的宁澄身旁。
宁澄看见那箱子上印着特供两字。从外形上看,不管是质地还是形状色泽,都和乔思齐交给他的那盒针剂一样。只不过他那是巴掌大的小盒子,而这是大了不知多少倍的提箱。
他瞬间意识到这些人就是为了这些箱子交战,在所有目光跟着看来之前,白眼一翻,迅速死了过去。
双方很快就反应过来,往厢车纵身扑去,去抢那最近的三个箱子,其他人也跟着往前冲,眼看一场争夺拼杀又要开始。
离得最近的人刚要触碰到提箱,只听嗖一声响,一柄小刀横空而来,从几人耳边掠过,薄薄的刀叶扎入提箱旁的地面。
若不是他收手快,手掌就要被刺个对穿。
另一方的人趁机伸手去拿提箱。
嗖嗖嗖。
连接三把小刀扎在提箱周围,刚好将提箱圈了起来。
这意思竟是两方的人都不让碰,所有人齐齐收回手,转身往后看,宁澄也侧身躺着,半眯起眼睛看过去。
只见街对面,□□形成的火焰中,走出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因为背着光,他的脸部陷入黑暗,只能看清背上交叉负着两把长刀,黑色风衣下摆被夜风灌满,鼓荡着,露出修长劲实的腿和皮靴。
咔!咔!咔!
一片死寂中,只有他皮靴敲击街道地面的声音。沉闷有节奏,听上去不急不缓。
“站住,你是谁?”有人厉声喝道。
他不为所动,也不回答,继续往前走。
“他妈的装神弄鬼,弄死他。”有人见他只有单独一人,便嘶吼着冲了上去。
谁也没看清那风衣男是怎么动作的,只是手腕轻轻一动,冲前去的人便惨嚎一声,手上的斧头当啷落地,捂着大腿跪倒在地。
那腿上赫然多了把小刀,只剩刀柄还露在外面。
又有两人从左右两边往上冲,风衣男却没有停下脚步,双手抬到肩后一拔,手上便多出两把锋利冰冷的长刀。
那两人挥舞着斧头,从左右两边往上冲,风衣男却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只等人到了身边时,就那么随手一挥。
——跪在地上抱着大腿惨叫的又多了两人。
风衣男继续往前走,两把长刀斜斜指着地面,雪亮的刀刃反出身后的火光,森冷残酷,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脸也暴露在灯光下,宁澄惊讶地发现,这人居然戴着一张黑色的金属面具。那面具挡住了脸的上半部,仅露出双寒潭般的眼和高挺的鼻梁。
此刻那双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半分温度。
“刺刃!是刺刃!”有人失口出声。
剩下的人也一阵骚动,个个面露如临大敌的神情,也没有继续往上冲。
刺刃停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电流经过般的机械音,显然使用了某种变声工具。
“两个选择。要吗带上两箱针剂滚,要吗拿性命来和我拼抢。”
双方的头领显然都十分忌惮这名叫做刺刃的面具人,听到这话后并没有勃然大怒,像开始那般拔刀相向,反而露出犹豫的神情来。
其中一名头领看着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和伤者,知道再打下去,自己这方死伤的人只会更多。而且这批针剂被刺刃盯上了,如果和他作对,可能会一只箱子也搞不到。
现在收手的话,四只箱子能拿到一只,也算勉勉强强过得去。
“刺刃,那就卖你一个面子,今晚就这样吧。”他吩咐身旁的一名手下,“去提一个箱子,再把躺着的兄弟抬上,咱们血衣帮撤了。”
另一边趴着的宁澄,本来见没人注意他,想趁这个机会爬走,没想到那些人突然转身往自己这边走,又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装死。
剩下那波人的头领自然也见好就收,抬着伤员死者,拎上一只箱子撤走。
经过宁澄身边时,有人说:“这里躺了个没人管的。”
“不认识,那是血衣帮漏下的吧,咱们别管。”
这群人很快呼啦啦撤了个精光,一场拼杀就这样突然开始又突然结束。周围又恢复了安静,要不是地面那残留的一滩滩血迹,谁都不会知道,就在片刻之前,这里刚发生过残酷的生死拼斗。
当然,除了这些血迹,还有街边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
宁澄保持原姿势趴着没动,只是侧着脸,盯着那个叫做刺刃的面具男的一举一动。
刺刃将长刀背在身后,提起地上的一只银色金属箱,对着他这边大步走来。
宁澄在这一刻全身崩得死紧,一颗心脏就要跳出喉咙,但他却恪守一名死人的原则,嘴巴微微张开,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前方,目光涣散,看不到一丝神采。
他看见刺刃的一只皮靴就停在自己面前,黑色的,铮亮的皮面上沾了几点血迹,靴筒上的小腿被包裹在长裤里,看着很是结实有力。
有力得能一脚将他的头轻松踢爆。
他能感觉到两道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像是两道冰冷的刺,让他背心一阵阵刺痛,发凉。
好想翻个身。
眼皮上有发丝,好痒,忍不住想眨眼睛……
忍住。
我现在就是死人,我的灵魂已经飘飞出去,这些感受都不是真实的……
刺刃看着脚边这具尸体,虽然那张脸被鲜血糊满,却依然看得出轮廓不错,年纪也不大,估计就二十刚出头。
他面具后的眼神有点复杂,静默两秒后移开视线,弯腰去提旁边的那只箱子。
提了两下箱子没动,顺着一看,提箱的金属把手卡进了下水道铁栏里。他试着去转动把手,却被卡得死死的。
宁澄看着他背朝自己蹲下身,伸手握住和水泥路面锈在一起的铁栏,咣咣推搡着往上拉。
他趁机疯狂眨动眼睛,滋润干涩的眼球。
随着刺刃用力,咣啷一声,一条铁栏断成了好几截,其中一截直直飞向了上空。
宁澄下意识扭头看天,只见飞出去的那截铁栏开始下落,而落点正正就对着他的脸。
如果就这样砸在他头上,当即就会砸出一个血窟窿。
那他可能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死人。
铁栏急速下坠。
十米。
八米。
五米。
……
最后瞬间,他飞快地往旁边挪移了半步距离,而那截铁栏就掉在他开始趴着的地方,再弹飞出去,叮铃咣当地滚到了街中心。
刺刃听到身后的动静,在这时候回过了头。
只见身后的尸体依然保持着趴伏的姿势,血糊糊的脸侧对着他,嘴唇半张,无神的眼珠子没有任何焦距。
但却离他有了一定的距离。
而本该躺着尸体的那块地面上,出现了一个被铁栏砸出的浅坑。
刺刃看着那具明显移动过的尸体,面具后的眼微微眯了起来,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宁澄:我是个莫得感情的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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