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悄悄回转,守在外面的汪海,心一下提了起来——
倒不是他有听上司壁角的奇怪爱好,实在是练武之人,就没有几个不是耳聪目明的。
这会儿听到舜华竟然敢出语威胁殿下,嘴角止不住不停抽抽——
姚小姐这回怕是要踢到铁板了。
毕竟再没有人比汪海更清楚,他们家殿下根本就是个软硬不吃的性子,更甚至尤其讨厌被人威胁。
据汪海所知,这些年,凡是威胁过殿下的人,最后的下场无一例外,那就是身首异处。
殿下这么久都没动静,看来姚小姐倒是逃过一场生死大劫,不过姚小姐八成不能在殿下身边待下去了,说不定下一刻就会被扫地出门。
一时又自苦不已——
真是姚小姐被赶走了,那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希望劝殿下不再喝酒时,不会什么惨烈的悲剧发生才好……
正暗暗运气,做好待会儿被心情不佳的殿下当沙袋的准备——
殿下不开心了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找他们这些手下单挑,最后的结果是不论哪个跟殿下对上,无一例外,都逃不了被暴揍的下场。
当然,这样也不是全无好处,比方说正是在殿下这般魔鬼般的操练之下,皇城司才成了武力最强,在京城乃至整个大楚都威名远扬的一个所在。
可问题是,身为皇城司的一员,走出来虽然是威风无比,却怎么也掩盖不了被殿下操练时,生不如死的痛苦啊。
正自欲哭无泪,萧恪干巴巴的声音终于从房间里传来:
“莫哭,我吃就是……”
汪海这次倒是没有摔跤,却是一下咬住了舌头——
老天爷,好像姚小姐每次出场,都要刷新一下他关于姚小姐重要性的认知程度啊。
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呜呜呜,不用当沙袋了呢。
虽然被揍死不了人,可也真是痛啊。
正想的入神,房间里面却有了动静,汪海忙隐身暗处,就见门开处,舜华正提着食盒往外面走,旁边还有他家依旧板着脸的殿下。
舜华也明显没有想到,之前因为被自己“轻薄”,一直瞧着不太开心的萧恪,竟然还会亲自送出来,一时又是开心,又是替姐姐担忧——
皇城司很多任务都是要出生入死,姐姐瞧着冷冰冰的,却委实是个心软的,这样的性子怕是稍有不慎,就得吃大亏。
说不定身上伤这么重,就和这个有关。
越想越是忧心忡忡。随手把食盒给了等在外面的春草,她自己却回身亲昵的挽了萧恪的胳膊,小声道:
“……姐姐你一定要爱惜自己,千万记得,不管在任何时候,姐姐的命都最重要,以后切不可这么糟践自己,还有,对着那些想害你的人时,不要心软……”
萧恪看向舜华的眼神顿时有些诡异——
心软?自己吗?
角落里的汪海,更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的抚了抚后背——
十天前出任务时,因为一时不察,差点儿被一个美丽女子蛊惑,亏得他们家殿下及时赶来,一剑砍了那女子的头颅,汪海才幸免一劫。
只是他因为一时意乱情迷,险些犯了大错,殿下虽然救了他,可嫌弃他不争气之下,一脚就把人踹飞了出去。
可怜汪海被这一脚踹的直接撞碎了偌大的假山。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结果就是他们家殿下这样,连千娇百媚的美女都不能影响的铁石心肠,姚家小姐竟然还觉得殿下心太软?
呜,总觉得姚小姐好像有些凶残呢……
那边舜华却还在轻轻摇着萧恪的胳膊,语带请求:
“……我不想姐姐再受伤,姐姐受伤,我瞧着就好难过,姐姐以后答应我,别再受伤好不好?那我就天天给姐姐带好吃的……”
舜华的个子不算低,只是萧恪的身量更高,这么巴着萧恪仰着小脸娇声恳求的模样,怎么看都是小鸟依人。
被那么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更甚者小姑娘眼眸里除了自己再没有旁人,萧恪再次僵住——
早在很小的时候,萧恪就明白,他其实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
之所以会降临人世,不过是那个女人为了摆脱失宠困境,用了不堪手段的缘故。
当发现即便肚子里怀了龙种,却依旧要被放逐冷宫时,那个女人就疯了。
而没有帮她固宠成功的婴孩,则成了她怨天尤人的罪魁祸首。
所以从懂事起,萧恪就知道,他是多余的。至于说受伤更是家常便饭。
到现在萧恪还记得,饿的奄奄一息时,他爬向那个女人,却被直接摁在冰水里的窒息……
那一次幼小的萧恪第一次有了想杀人的冲动,即便那个女人,是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本应最亲的人。
至于说心软,从能在世间行走,萧恪就不知道那是何物。
更想不到有朝一日,一个软软糯糯的小丫头,会拽着他的袖子说看见他受伤会难过,求他,“要多爱惜自己,别那么心软”……
“殿下……”
眼瞧着姚家那小姑娘已经离开很久了,萧恪还失了魂似的站在原地,站的脚都麻了的汪海终于忍不住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
萧恪却是长时间静默不语。
汪海吓得忙噤声,躬身站在一旁。
好一会儿萧恪才转身,再从房间里出来时,已经换了装束,凶恶的黄金面具遮挡下,赫然又是那个不可一世、心狠手辣的六殿下了。
就是他们家殿下手里,怎么还提了个雕花的小陶罐子?
好像不记得哪家酒窖产这种酒的?
汪海忙上前,伸手就要接陶罐。萧恪抱着陶罐的手则是一紧,斜了他一眼,径直飞身上马。
汪海打了个冷战,忽然意识到,那陶罐怕不是酒家所产,而是姚小姐赠送!
自己好像又手贱了,姚小姐送给殿下的东西,也是自己这双粗苯大手有资格碰的!
随着两人飞马驰出,两队威风凛凛的皇城卫随即跟上。
本是热闹的大街上瞬时一片死寂。
路过一处酒楼时,萧恪忽然勒住马头,汪海察觉到不对,抬头的一瞬间,一只有着青汪汪箭头的毒箭闪电一般朝着萧恪袭来。
还没等汪海惊叫出声,萧恪已经单手一抄,攥住了箭尾,下一刻反手掷去,一身惨嚎跟着响起,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从酒楼上就栽了下来。
死尸直接摔在萧恪马前。也不知那箭头上淬的是何种奇毒,老者摔下的瞬间,两个眼珠子忽然就滚落下来。
汪海瞧着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反观萧恪却是看都没看一眼,视线在抱着的陶罐上停了一瞬,发现依旧完后无损后随即,一扬马鞭,越过老者的尸身,绝尘而去。
汪海忙追了过去: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跟在萧恪身边这么久,汪海也知道他们家殿下练得功夫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一旦受伤,轻易不能再动用武力。
只是身为皇城司的主宰者,萧恪所面临的的杀局远比一般人以为的都要多得多。
汪海已经习惯了,每次受伤之后,萧恪就会因为不得不因为动用武力,而至少短则旬日长则半载吐成血人的样子。
而就在刚才,殿下不但截住了毒箭,还反手杀了刺客,结果却,没有吐血!
呜,原来姚小姐还有这样的功效吗!
前面的萧恪却是更紧的攥住了陶罐——
再没人比他更明白,自己这具臭皮囊内里根本已经千疮百孔。
会有现在的变化,绝对和小丫头的药和食物有关——
他这样的人,也配有人拿最珍贵的东西相赠吗?
好一会儿才紧了紧身上披风,淡声吩咐汪海:
“查一下,镇国侯府发生了什么事。”
之前小丫头哭的那么厉害,总觉得,是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