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棋默默折起麻纸，收了起来。 很明显，公司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凤凰目前的状况，而且提供了很多有用的信息资料，尤其是那几个分部的数字密钥，应该是打开什么东西的密码，这个回去问问凤凰就知道了。 但公司既然提供了这些信息……也侧面说明了一件事, 拾月集团没办法处理被第一君主截断的时序，公司的做法更像是一种的救济行为…… 他耳朵微动，听到了外面的开门声，从窗户看去，佛头井那边金光大盛，佛影的笼罩范围越来越大。 这不会惹出来什么麻烦吧？这个周谦……尼玛的。 很快的，胥陵城有不少百姓都醒了，不过躲在家里没有出门。 陈欣悦和苗珂也来找李观棋。 三人站在窗前, 看着远处的璀璨金光, 苗珂问：“是有修行者斗法？” 陈欣悦缓缓摇头，似有似无的撇了身边青衫人一眼，说道：“不是。季先生刚刚回来？” 李观棋回答：“对，我过去看了一眼，是如意山下的一口井发生了异变。”他知道这是瞒不住的。 “佛头井？” 李观棋点头确认，之后便看见在金光散尽的边缘，有一个小光头急匆匆的跑了出来，一步三回头。 身旁少女同样注意到了，此刻有些诧异：“戒嗔？” 正当这时，那金光佛影无声无息间扩大了百倍不止，瞬间笼罩了整座如意山，在金佛的眉心处，有一座庄园的轮廓被勾勒出来，那里是如意山庄。 客栈里传来闹声：“显灵了！佛头井显灵了！”街道上也渐渐有百姓出门观望。 李观棋顺势甩锅：“原来是小和尚弄出来的动静。” 苗珂惊呼：“他们打起来了！” 浩大的金佛虚影照亮了整座如意山，能看到在半山腰有不少人斗作一团，拳来脚往, 甚至有御剑的修者在人群中穿行而过，向着山顶赶去。 如意山上燃起熊熊大火，山腰的树木倒成一片，那些修士似在追逐什么东西，身形起落间，跟着一道看不清楚的流光。 陈欣悦眼睛微眯，说道：“那是一柄剑，从山下飞往峰顶的一把奇兵。” “一柄剑？” 李观棋疑惑，他自己施展通幽都看不清那是什么，陈欣悦却说那是一把剑，想来她本身就是玩剑的，有什么特殊的法门也说不定。 少女点头感叹：“好剑，可惜山上修者太多，拿不到手中。” 这时，小和尚戒嗔跑到了客栈外，陈欣悦打出一道灵气，吸引他的注意。 戒嗔个头不高，但此刻双腿稍稍一弯，不见灵气鼓动, 便已经三两步跃上了客栈的二层，翻窗而入。 他低头行礼：“师伯找我。” 陈欣悦问道：“佛头井那边是怎么回事？” 戒嗔抬头看了看李观棋，老实交代：“季师伯宅心仁厚, 放出了井中数百怨灵，戒嗔自当上前出力，引渡亡魂。” 少女听了之后，不但没有丝毫异色，反倒是满含深意的瞪了李观棋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还说自己不知情！” 李观棋一脸懵逼……我什么时候放怨灵了？我不知道啊？ 苗珂此刻完全就是个看客，站在一旁听他们说。 陈欣悦眉眼在小和尚与李观棋两人身上游走：“佛头井里怎么会有数百怨灵？” 李观棋一转身，看向窗外装哑巴。 小和尚言道：“戒嗔不知，怨灵不似屈魂野鬼，身世无迹可寻，只因其六识已斩，全靠一股怨念支撑。不过这些人应该都是死于那一柄剑下。”他看向远处如意山上争抢的众人。“怨灵消散之后，那柄凶剑便从井底飞了出来。” 李观棋感叹：“想不到这浩大的佛影下竟藏着一桩血案。” 陈欣悦面色古怪，看了他一眼，而后走近小和尚：“你身上哪来的脂粉味？” 戒嗔双手合十，低头行礼：“小侄偶遇流落风尘的良家女子，自当行善积德，师伯过誉。” at？ 这句话听着好熟悉，这小家伙才多大啊！就已经这般……菩萨心肠。 李观棋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少女也一脸无语，摆了摆手道：“回去吧，明天登山看看。” 苗珂察言观色，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人。 “季先生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观棋挠头：“万善寺还真是一脉相承，我记得弥生就是个喝酒吃肉的主儿。” 少女看着远山上的金光，说道：“欣悦想问的不是这个。” 她转身看着李观棋：“先生去佛头井做什么？” 李观棋犹豫了一下，语出惊人。 “我是个旅行者。” 苗珂瞬间变了脸色，这个李观棋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陈欣悦眉开眼笑，请两人坐下，一脸好奇的问：“先生不如讲讲吴玉生的故事，欣悦应该能理清其中利害。” 李观棋微微摇头，三两句介绍了个大概。 “云台小月出现的时候，有另一个世界的生灵降临到了这片大地上，不止是大乾，还有海外诸国。” “他们代替了原本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百姓，吴玉生就是被代替的人之一。当然，如果说成夺舍，你可能更容易理解。” 少女点头，仔细思索：“为什么？” 李观棋没提什么时空异能啊，第一君主啊什么的，这样说出来就更乱了，他只是说：“我也什么。” 陈欣悦自言自语：“另一个世界……大乾要乱了。” 李观棋说：“原本安居乐业的人家会被拆散，百姓所熟悉的亲朋会变作陌生人。我要寻找异变的原因，然后阻止这场灾难。” “我需要同行者，所以我去佛头井见了一个人。” 苗珂此刻早已满脸震惊，她觉得李观棋绝对是失心疯了。 陈欣悦正色问道：“以先生的实力，拿什么阻止灾难？何况灾难与先生无关。” 李观棋摇头。 “在灾难降临的时刻，会有人站出来的，我只是其中之一。”他本来想说自己也是受害者，但想了想还是把后半句咽了回去，虽然他在陈欣悦这早已没了面子这种东西。 少女起身，在稍显混暗的房间徘徊。 “我师父宋佩，可能与这件事有关系，小月和灾难是同时出现的……先生还记得云海小楼中的景象吗？” 她没再继续说，而是转身行礼道：“欣悦与先生同行。” 房间内瞬间安静了，李观棋疑惑，这个妮子之前怎么糊弄都糊弄不成，现在为什么又突然整这出儿？ 陈欣悦道：“我会不会被替代？我父母会不会被替代？这是大乾所有人的灾难。” “现在想来，我师父把先生送到宁桐巷的时候，便已经预料到了这些事，我要去钦天监问个明白。” 这时，一旁静听的苗珂开口了。 “季……先生，我能……”她犹豫着，说出了下半句：“我退出。” 李观棋没有丝毫意外，这种选择对于周谦苗珂来说，并不难做。 他突然发现，自己之前也是这种心态，旅行者代替了谁？重要吗？不重要。 直到他和凤凰遇到了相同的处境…… “好，保重！”他言简意赅。 陈欣悦插嘴道：“还是先和我们一起走吧，朝廷的人见过你。” …… 子时将尽，那柄自井口而出的凶剑已有了归主，笼罩如意山的佛影也消散了。 李观棋并不在意这些，山上那么多修者，剑不可能落到他手中，所以他连想都没想过。反倒更在意自己到底在井里放出了什么东西…… 翌日清晨。 如意山下的佛头井旁聚满了百姓修者，在人满为患的承流街上，有一行五人进了山下的城隍庙。 这也是李观棋刚刚看到的，可能是因为贾永莲香的关系，他现在看到城隍庙都愿意进去点个香拜一拜。 胥陵的城隍庙要比贾永的那个更气派一些。 就在如意山阶正下方，与峰顶的山庄遥相呼应，青砖蓝瓦，飞檐翘翼，画栋雕梁，气势恢宏。 五人规规矩矩请了香，跟随庙祝师傅的指引，挨个拜了文武判官，苗珂全程不吭声，值得一提的是小和尚戒嗔倒也拜的挺认真。 李观棋也没有去施展通幽看看城隍什么的，他现在多少也算懂了点规矩。 一行人出了城隍庙之后，径直往如意山而去，周谦还在念叨着：“拜拜好，拜拜好啊！” 通往山顶的石阶前，五人站定，周谦遥遥拱手朗声道：“洛阳周谦，仰慕子车大师，今日特来拜庄。” 他们这也是照瓢画葫芦，虽然昨晚山上发生了争斗，但今天登山的修者也依旧是规规矩矩的。 这已经成了山庄的一种特定习俗，不知道是谁带的头。 石阶宽厚较陡，青石上凹凸不平，棱角早已磨出了亮光。抬头看去前方还有零散的修者登上，而在他们身后也有人跟着。 李观棋莫名生出一种旅游的感觉，就像是专门到哪个名山去朝圣一般。 周嫌解释道：“这个如意山庄可不一般啊。 现在天下所流传的神兵利器，不知多少都是从这里出去的，庄主当年也是一段传奇。 子车大师以止山境修为，可战道陷，通晓变化，十分不凡。 这在大乾算是一顶一的奇才，一手如意剑法使的出神入化……只可惜，偌大的庄子一夜之间惨遭血洗，庄主不知所踪。” 陈欣悦心思一动，随口问道：“不知是谁做下的血案？” 周谦摇头：“我这也是听人说的，现在还是一桩悬案吧。” 李观棋知道，这妮子不是乱问的，她准是还在想着昨晚佛头井中的怨灵。 他也觉得这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哪有那么巧的事啊，山庄灭门，山下的井里一柄凶剑镇着怨灵……用屁股猜也知道脱不开干系。 但他不太在意这些，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当务之急是联系上沈颜保平安。 山腰上到处都是略显湿润的新土，混杂着黝黑的焦炭，数不清的大树拦腰而断，这都是昨晚的修士斗法造成的。 但众人像是没有看到一半，简单收拾之后，一块布，一把椅，就这么坐在山腰上摆摊，卖的也都是各种心诀奇珍，残书剑术。 与云海楼外城的光景一般无二，这是属于修行者的坊市。 路过此地，李观棋果然听到了修者的谈论。 “您还不知道吧？昨儿的那柄剑啊，诶呦喂！那可了不得喽！” “我听人说，那剑好像跟山庄当年的血案有些干系？” “不知这把凶剑，与东昌府传的那柄承影剑比起来，相差多少？” “别聊这个了，旅行者的事儿你们听说了没，听说有不少人聚在一起，打算劫漕船呢……” “嘿！劫漕船算什么大事，听人说啊，平阳府的乱子，也跟旅行者脱不开干系！” “谁说的啊？那些个人，他们真敢跟大乾对着干？” “您这叫什么话？谁还管您那个！人家都开始招兵买马了！没听宋道长讲吗？旅行者不除，必成大患！” “哪个宋道长？” “宋明玉宋道长啊，逍遥道长！” 李观棋一脸黑线的从山腰间行过，他此刻多少有些了解了拾月员工的生活作风，宋明玉真是打入敌人内部了属于是。 本以为只有许诺一个不正常的人，没想到大家都像是有什么大病一样。 再次听到旅行者的传言，陈欣悦与李观棋对视一眼，继续登山。而苗小珂此刻双手互扣，低着头默默拾阶而上，活像一只鸵鸟。 周谦则是大摇大摆，气场全开，一副我是本地人我怕谁的样子。 正当这时，有几道人影从山顶飞掠而下，三两个起落便落在了五人面前，将他们围了起来。 李观棋神色一紧，这几个人都是修行者，身上灵气翻滚，一看就不好惹。 陈欣悦摸上腰间的长鞘，目光扫视眼前的几人。 周谦拱手笑道：“几位道友，不知有何贵干？” 小和尚戒嗔则是老神在在的数着脖子上的铜钱，一枚又一枚，从指尖翻转而过。 长阶尽头，有一身穿华服的男子走了下来，他朗声道：“朝廷捉拿钦犯归案，诸位道友还望通融通融。” 本来朝廷的人在山庄动手是不合规矩的，但他仗着身边都是修行者，此刻言语间便多了几分气势。 李观棋光听声音便已认出来人，就是那个三档头！ 不远处的坊市间也传来小声的嘀咕：“曹云恩！魏公的外甥！”
彼岸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