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眼看向安画:
“规矩哪里去了?”
付煜离开前的脸色近乎平静,偏生如此, 却叫晗西苑的人心中生了恐慌。
安画身子皆有些瘫软,却顾不得这些, 她撑着地面爬起来,慌乱地推开房门。
安画哪里还顾得上规矩,她掀开裙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吓得眼泪直掉:
付煜稍侧头, 就会看见那些被风吹过, 带起摇曳的芍药。
恍惚间, 让人有些分不清, 那处究竟是芍药,还是牡丹。
她素来对王妃之位觊觎。
房间内渐渐安静下来,适才李侧妃的歇斯底里仿佛不存在,付煜只掀了掀眼皮子,一句话都没有说, 甚至没有推门进去看李侧妃一眼,径直转身离开。
听着房间内传来的句句怨恨,付煜负手而立, 倏地,他眉眼间情绪十分寡淡。
李侧妃的心思向来不遮掩。
外间夜色浓郁得近乎化不开, 晗西苑中种了很多的芍药,如今恰好将要花蕊绽放, 灼艳其华,甚惹人眼球。
张盛一惊, 忙忙跟了上去。
安铀也慌乱不堪:
“你说什么?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娘、娘娘……”
在李侧妃心中,安铀贴她的心,但安画素来稳重,她何时见过安画如此慌乱无措过?
她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适才、殿下来过了……”
哄——
李侧妃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仿佛听错般,浑身僵硬地呆滞在原地。
她又害怕,又气恼,恨不得上手拧安画:“你怎么不进来通报!”
安画苦涩地摇头。
殿下盯着她们,别说是进来通报,顶着殿下的视线,她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再加上娘娘的话,安画毫不夸张地说,她适才浑身都有些发冷。
尤其是殿下一脸平静地离开,叫人根本猜不透殿下是何心思。
安铀几句话,让李侧妃堪堪回神,她紧掐着手心,一字一句地问:
“殿下说什么了?”
安画慌乱地摇头。
李侧妃呼吸一顿,她只觉眼前有些发黑,身子有些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
她自然知晓为何安画慌乱。
若殿下生怒,至少会给她解释的机会。
而如今,殿下仿佛何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才叫人提心吊胆,根本不知该如何办是好。
前院。
付煜离开到回来,不过用了一刻钟时间。
消息传来后,姜韵彻底被扰得一点困意都不剩。
从昨日回来到现在,府中一直不平静,姜韵近乎皆是刚入睡,就被一个个消息吵醒。
她半撑着身子坐起来,有些乏累地抬手捏了捏眉心,含糊地问:
“殿下回来了?”
铃铛有些迟疑地回答:“回来是回来了,只是瞧着脸色有些不好。”
她也说不上来,只离得远看了一眼,张盛公公等人都只敢远远跟着,不敢凑近。
也不知李侧妃究竟如何招惹殿下了?
铃铛心中猜测着。
姜韵没有那么多好奇心,听说付煜回来了,她轻蹙了下眉心,就低声说:
“打水来。”
铃铛稍惊,她看了眼外间天色,已然不见一点亮色,她有些疑惑:“姐姐要起身?”
姜韵只点了点头,轻敛着眸,没有说话。
今日发生了那么多事,尤其是午时殿下回来,那番态度不明,叫她心中如今不上不下的。
她总得找机会弄清殿下在想些什么。
与此相比,后院那些事情,反倒是其次了。
付煜在书房。
张盛守在门口,院中气氛十分压抑。
姜韵过来时,就见这副场景,她眸色轻闪。
倒也和铃铛般,生了一分好奇。
晗西苑究竟发生了什么?
夜深,她披着单薄的斗篷,狐绒浅浅围着脖颈,将一张小脸藏了大半起来,侧脸肤如凝脂,她从株栏游廊上远远走来,似是夜色中唯一的一抹景色。
刘福抬起头,恰好撞上姜韵拢眉投来的视线,似夹着抹担忧和怯意。
他还未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地迎了上去:
“姜主子怎么过来了?”
迎了两步后,他才回过神来。
如今已经不是在定州了。
他低垂下眸,不着痕迹地遮住眸子中的那抹懊悔,尤其是身后张盛若有似无地打量过来的视线,更叫他脊背绷直。
姜韵动作很轻,她没有矫情地让铃铛扶她。
三两步,就轻盈地到了刘福前,她停了下来。
姜韵将适才刘福的动作尽收眼底,却仿若什么都没看见,若无其事地对张盛和刘福点了点头,眉心拢了抹担忧,她朝书房看去,遂顿,堪堪抿唇小声地问:
“我可以进去见殿下吗?”
张盛微顿,有些为难。
在如今这时候,他委实不想进去触殿下的霉头。
可偏生如今说话的是姜韵,她身为如今府中唯一有孕的女子,张盛还真摸不清殿下会不会见她。
张盛有心提醒道:
“殿下心情恐不太好。”
姜韵咬唇,唇瓣似溢血般,她低敛着眸,轻声说:“我知道。”
张盛惊讶,不过,下一刻也就知晓了她话中的意思。
本就是担心殿下,她才会在这时过来看望殿下。
张盛颇有些无奈,低了低头:“那请姜韵姑娘稍等片刻。”
张盛进去后,姜韵才抬眸,朝刘福看去,她似想问些什么,最后却还是绞着帕子,抿紧了唇。
刘福心中松了口气。
若她开口问了,刘福当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盛很快出来,对姜韵的态度,肉眼可见地恭敬不少:
“姜韵姑娘,殿下让您进去。”
姜韵似没察觉到他态度的不同,感激地朝他抿唇笑了下:“劳烦公公了。”
她没有带铃铛,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中燃着熏香,翡翠香炉上方飘着袅袅白烟,付煜稍垂头伏案处理事务,一番情绪皆隐在白烟后方。
房间内只点了一盏灯烛,姜韵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姜韵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手帕,她轻手轻脚地上前,在快靠近付煜时,才停了下来,半蹲下来行礼:
“请殿下安。”
“起来。”付煜抬起头,先拧眉撂了这句话,才又脸色平静地:“你过来做什么?”
姜韵站起身,她稍有心思朝灯烛旁站了些。
灯下赏美人,越发惊艳。
她低垂着眸子,欺霜赛雪的肌肤和娇艳欲滴的红唇相映生辉,青丝拢在耳后,凌散地落了几缕在脸侧,娆着说不出的温柔韵味。
付煜动作稍顿,眸色些暗。
姜韵堪堪抿唇,半晌,才稍抬眸,很小的声:“我只是想见殿下了。”
没有旁的理由,只是想见他了,所以就过来了。
却叫付煜呼吸轻滞。
他堪堪别过视线,可从晗西苑回来后,胸口堵了许久的闷气却在她一句话中散去。
付煜似平静道:“如今夜深,不好好休息,何时不能过来?”
姜韵心思敏感,顿时听出付煜话中的缓和,她紧捏着的指尖松开。
如今看来,殿下对她并无什么意见。
只是不知道,他今日午时那会儿,究竟又在闹什么别扭?
姜韵没想深究,她只走到付煜背后,轻轻地环住了他,付煜身子有刹那间僵硬,却又很快地放松。
女子下颚靠在他肩膀上,就如同往日在宫中时,她总会在无人的时候,偷偷和他亲近些。
遂后,就似偷了腥的猫,眸子中皆止不住的笑。
付煜听见女子担忧无措的声音:
“殿下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给奴婢听。”
她有些低落:“……就似在宫中那般。”
付煜稍顿。
她进府后,他就很少再和她透露些心事,女子过于敏感,轻而易举地就察觉到了这些生疏。
付煜心中忽然涌上些许说不清的情绪。
往日姜韵在宫中时,明明离得很远,甚至不方便,他都会进宫,时不时与她说说话。
反而在她进府后,人就在眼前,他反而不再和她说这些。
似乎往日那些情绪,皆在她进府时,尽数平淡了下来。
可若说,他如今对她厌烦了,可他一见她红了眼眸,就不受控制升起的那分怜惜,让他根本忽视不得。
付煜拧眉,他想起今日李侧妃说的那些话。
她说,他待她不公。
他忽地出声:
“你觉得本王待侧妃如何?”
似怕她说话敷衍他,付煜拧眉添了句:“说实话。”
姜韵微顿,难得有些无语噎住。
这可是能够实话实说的?
但经过这句话,姜韵也大概猜到了今日晗西苑发生了什么事。
许是李侧妃说话时,透露了些对殿下的不满。
付煜看似内敛,实则性子颇有些自我也自傲,哪受得了这些?
姜韵怯怯地觑向他。
这一眼,顿时让付煜沉下了心,他拧眉,道:“你觉得本王待李侧妃不好?”
姜韵摇头,付煜拧起眉心,不懂她是何意。
姜韵小声地说:
“殿下待侧妃不是不好,而是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殿下的确对侧妃甚是恩宠,府中权利也皆会交到侧妃手中,可、”姜韵闭上眸子,似豁出去般,堪堪咬声道:“可殿下总想让侧妃明白她的身份。”
付煜有些气笑:
“本王宠她,还宠错了不成?”
他不觉让侧妃认清自己的位置有什么错。
姜韵只看了他一眼。
其实她的那番话,换句话说,就是,殿下给侧妃觊觎正妃之位的希望,又总生生将其打破。
几番下来,任是何人,都难免生出怨气。
可这话,她不能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想赶晚上九点的,结果还是晚了,头秃
这一周还得去导师办公室改论文,等20号这样就快好了
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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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四月底, 即使是夜,依旧透着股闷燥,这些日子连绵不断的细雨添了几分粘腻。
李侧妃倏地站起来,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安画:“发生什么事了?”
安画抹了一把眼泪,堪堪挤出声音:
李侧妃早就被扶着坐了起来,她脊背挺得笔直, 除去眸子红些,其余皆一脸如常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