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有节体育课，难得地没有老师来霸占。
俞恒拿了两本书往操场走，汪潇潇抡着跳绳到了他跟前，喊他：“学霸，要劳逸结合啊！学习哪里有学得完的时候……”
俞恒：“逸。”
汪潇潇笑着跑远了，和要好的女生攒成一堆，一边捂着嘴说话，一边往前贼兮兮地瞅。
宋千星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手里拿着个崭新的篮球，时不时地转一下，姿态娴熟自如，引得四下里的目光都往过飘。
有人拍了一下俞恒的肩膀：“学委，待会一起呗。今天七班也在，我们可以打比赛。”
俞恒一点都没犹豫：“不了，你们人够。”
刘辰伸个脑袋看他，手想往他肩上揽，看到俞恒干净得发白的衣服，又放下来了。
“怎么够了，不够。”刘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班能打的就那几个。”
俞恒：“加上宋千星就够了。”
刘辰撇了撇嘴：“谁知道他打得怎么样啊，也没一块玩过，不懂配合……”
俞恒：“打挺好的。”
“诶？”刘辰满脸震惊，“不会吧！不会连你都是他的粉丝吧！天呐！这个世界还有和我一样的正常人吗！宋千星来了三天，我觉得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男的了！女生围着他转就算了，连男的都……”
俞恒打断了他的话：“汪潇潇跟我说的。”
刘辰：“哦。”
俞恒：“她还说今天会有啦啦队，专门给咱们班加油。”
刘辰：“靠……”
刘辰：“是给宋千星加油吧！”
俞恒：“你跟他一个队也就给你加油了。”
刘辰用力揉了几下脑袋，把头发弄得跟个鸡窝似的：“真是烦死了！”
话这么说的，等自由活动了，刘辰还是很快去到了有宋千星的篮球队伍中。
人数确实够，甚至还多了两个人。
能打的，不能打的，这会都凑了过去。原因很简单，篮球场周围围了两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闲人，全是来等着这场比赛的。
俞恒脱了校服外套，在没人的塑胶跑道上多跑了两圈。
太阳挺大，活动开了，身体冒了一层薄汗。
跑完去洗脸，路过篮球场，里面喊声震天，俞恒瞄了眼，刚好看到宋千星跳起投了个球。
球在篮筐上转了一圈，没进。
俞恒“噗”地笑了。
笑完了觉得自己有些不地道，抿紧了嘴唇，再没往篮球场那边看。
到了水池边上，几把水扑到脸上，凉到了心尖上，舒服得他毛孔都张开了。
俞恒多往脸上掬了两把，这天气也不用怎么擦，自己就干了。
书他早已经放在了阴凉安静的地方，还能看个二十分钟。
结果刚坐下，就被人打断了。
刘辰呼哧呼哧地跑过来，双手支着膝盖，满头的汗：“学委，来打球。”
俞恒：“那会不是说了吗，我今天不打。”
刘辰：“你不来我们就输了，七班不知道在哪里找的外援，一看就是专业的，根本打不过。”
俞恒：“术业有专攻，我去了也打不过。”
刘辰拍了一下腿：“哎！”
俞恒垂眸继续看书。
刘辰侧着身子往篮球场的位置望了望，转头一甩手：“我就跟你实说了吧，七班就是知道今天要跟宋千星打，才叫的外援。谁都不想在全校女生面前丢了面子。”
俞恒：“嗯。”
刘辰：“所以我们也不能丢啊！宋千星是打得还可以，你来了我们还能拼一拼。就算输，比分也不能太难看……”
俞恒：“胜败乃兵家常事，发挥出自己的水准，就会赢得观众们的尊重。”
刘辰：“……”
刘辰：“宋千星叫你去的。”
俞恒：“我和你更熟。”
刘辰快给他跪下了：“哥，恒哥，我叫你哥还不行吗，你……”
俞恒晃了晃手里的书页，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表情有些冷，平日里说话本来就有些淡漠，这会更是跟个刀子一样，扎人心：“月考我想拿第一，所以不会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靠。”刘辰骂了句，一脚踢在俞恒脚下的台阶上。
这个年龄的男生最在乎的就是义气，脸面，俞恒如此不配合，这让他觉得非常地不可思议。
“你比宋千星还难伺候。”他扔下一句话，返身往回跑去。
俞恒眯了眯眼，刘辰去到篮球场，围着的人群有了个豁口。
宋千星就站在那豁口的延伸线上，个子高，身材板正，就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不清脸，也有出挑到让人一眼便能望见的气质。
俞恒看他的时候，宋千星望着的也是这个方向。
有女生跑过去给宋千星递水，宋千星接了过去，俞恒低头继续看书，脑袋里都能浮现出宋千星接水的模样。
一定是笑着的，笑得灿烂，露一点白白的牙齿，是个锻炼出来的假模假样的弧度。
难看。
俞恒非常唯心主义地想。
下课铃响之后，俞恒完成了自己的学习任务，拿着书往回走。
操场那边还很热闹，下课了只会围的人更多。
俞恒一路不紧不慢地回到了教室，准备下一堂课的课本和笔记。汪潇潇跑得挺快，冲到了自己座位上，灌了半瓶水才能开口跟俞恒说话。
她声音有些哑：“宋千星也太——帅了！！！”
俞恒：“你加油。”
汪潇潇瘫在了桌子上：“加什么油啊，我们班输了。”
俞恒翻书页的手指顿了顿：“嗯。”
汪潇潇：“但我们班有宋千星啊！！！他们赢了能怎么着！！！有人围着他们的队员要签名要合影吗？没有吧！”
俞恒：“下节英语课老师说了要听写单词。”
汪潇潇：“啊啊啊啊啊啊！！！！”
汪潇潇抱着英语课本临时抱佛脚去了，俞恒的耳朵清净了会。
宋千星回来得挺迟，但不管他走哪里，动静都挺大。
声浪随着他翻涌，到了俞恒身边。
这人特别喜欢趴别人桌子，上次趴的是汪潇潇的位置，这次直接霸占了前排同学的座位，趴到了俞恒的地盘上来。
“俞恒。”他叫道，“你怎么不来打球啊？”
俞恒没抬头：“要看书。”
宋千星沉默了两秒钟，俞恒知道他是个聪明人，一次两次地在他这里碰壁，也该识趣地和他拉远距离了。
但一只手突然盖在了俞恒的上，骨节分明，霸占了俞恒的视线。
宋千星的声音就在他头顶，带了点不该有的亲密语气：“哎，放下课本，看看你身边的同学吧。学习重要，友谊也很重要的呀。”
呀个屁。
俞恒抬头看他，对上他的视线。
宋千星的眼睛弯起来，头发上还沾着水，搞得整张脸都看起来湿漉漉的。
像只傻了吧唧但乖巧的狗。
让人没法发作。
上课铃声救了他，俞恒道：“上课了。”
“最后一句最后一句，”宋千星猛地靠过来，说悄悄话的姿势，快要咬住他耳朵，“不要再生我气了，下次打球一块啊。”
俞恒：“……”
宋千星跳开跑走了，汪潇潇捂着嘴，一副兴奋癫狂的模样。
她小小声问俞恒：“你两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啊，他好在乎你啊啊啊啊啊……”
俞恒拍了拍被宋千星搞得有些皱的书页，没说话。
上课的时候他总觉得耳朵痒得慌，抬手蹭了好几次。
这天是俞恒和汪潇潇值日，晚自习后，俞恒让汪潇潇先走了，就剩点垃圾，他可以一个人去倒。
提着垃圾桶在夜幕深沉的校园里穿梭，路过一处犄角旮旯的时候，俞恒闻到了一股烟味。
他有鼻炎，对气味很敏感。
学校里自然是禁烟的，但老师也多，偶尔闻到烟味很正常。
俞恒偏头看了一眼，黑暗中只有个模糊的瘦长身影，和一星红点。
俞恒屏住呼吸，大步跨过了这个区域，往教室走去。
教室里空无一人，俞恒整理好清洁工具，洗手，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用具，然后关灯落锁，准备回家。
轻轻一声“咔”，整栋楼最后一间教室的灯灭了。
只留下楼道幽幽一点灯光，半明不暗的。
俞恒转身，灯光下的人吓了他一跳。
宋千星站在那灯光下，校服外套在肩上搭着，手在兜里揣着，没了旁人的围观，整个人都松松垮垮的模样。
俞恒皱起了眉头，宋千星对上他的视线，忽地笑起来。
“俞恒，你把我关外面了。”
声音有一点哑，但还是扬起了音调，显得活泼又自如。
“你没拿书包吗？”俞恒问。
“嗯。”宋千星道，“我就是去了下厕所。”
“抱歉，不知道你没走。”俞恒偏头看了眼教室，“我没有钥匙，开门的同学早上一般六点半就到了……”
“可是我作业没做完。”宋千星朝他走过来，满脸委屈，“我落了好多作业，最近在补，晚上写到一点才能睡。”
俞恒的目光落到了宋千星的座位上，座位上的确实摊开着，白生生地反着微弱的光。
宋千星还在说话，距离也越来越近：“我们的作业是真的多，国庆放了七天，赶得上平时半个月的量了……”
俞恒走到窗台前，抬手摸了摸。
宋千星：“你……”
俞恒推开了没锁上的窗户，转瞬间就上了窗台，跳进了教室。
动作利落，轻盈好看。
刚走到他身边的宋千星：“……”
俞恒灯都没开，直到了宋千星的座位旁：“你要拿什么？”
宋千星站在窗前，看着他，没说话。
俞恒帮他整理：“桌上的物理？英语要吗？笔给你装文具盒了……”
宋千星打断了他的话：“俞恒，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俞恒：“没有。”
宋千星：“这儿就咱两个人，有什么意见你可以和我直说，我能改就改了。没必要因为我连班上的活动都不参加了，我没想要占你篮球队的位置……”
“就这些？”俞恒把整理起来的给宋千星看了看。
宋千星：“……”
俞恒：“装包里？”
宋千星盯着他，没说话。
“那就这包吧。”俞恒取下了课桌旁挂着的单肩包，将东西塞了进去，然后到了窗台前，“让一下，我出去。”
宋千星没动，看着他的眼神又寒又凉。
俞恒觉得他多少有点病，耐心到这里也差不多耗尽了，他将包扔了出去，包精准地撞进了宋千星的怀里，但宋千星没接。
掉到地上，哗啦一声，整理好的东西全散落了出来。
“非得要个答案是吧，”俞恒道，“我讨厌你身上的烟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