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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案本 谢清呈你要对我负责

作者:肉包不吃肉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1-11-22 08:10:34

一夜过去。

贺予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他眨了眨眼,看到谢清呈穿好了衣服,正坐在窗边抽烟。

窗户敞开一道缝,烟从指尖流出去,晨曦从外面淌进来。

谢清呈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他很憔悴,没人能被贺予这样折腾一夜而不憔悴。尽管他穿着休闲西装,但领口处隐约可见吻痕斑驳。

还有那嘴唇,完全就能瞧见被咬过的痕迹。

谢清呈看起来非常烦躁,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堆积如山。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他的睡眠比贺予浅得多。

听到床上窸窣的动静,谢清呈回头:“……醒了。”

“……嗯。”

这样一个早晨,他们之间可以出现任何一段相对温柔些的对话。

比如说,你还好吗。

比如说,要吃点早餐吗。

再不济,也可以说一句,把衣服穿上吧,冬天冷。

但谢清呈静了片刻,望着那个与自己发生了太多次亲密关系的男孩,最终,他选择了最冷静最无情的一句——

“醒了就走吧。”

贺予顿时愣住了。

他实在没想到谢清呈昨夜和他做成那个样子,今天却能说出这样冰冷的话来。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你是没逼我,是我脑子昏了,我没控制住。”

谢清呈似乎思索了很久该怎么面对他了,一番回答非常的迅速而无情,近乎机械。

“我不怪你,你走吧。”

贺予坐起来,像个卖力讨好了主人,却最后还是被无情抛弃的小龙似的。

他的头发还有点乱,支棱着竖在那里,额头还有结了痂的血,嘴唇还有昨晚被谢清呈咬出来的伤。

谢清呈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转开了。

窗外的天光将他涤得仿佛没有半寸属于人的鲜活气。

昨夜事情堪称疯狂,两人像是中了邪,在新年夜做了些彼此都没有想到对方会做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不敢置信。

一晚上如坠幻梦,两个身在梦中的人,谁都不那么真实。

但或许是消耗了太多的热气,这一场狂乱的,完全在计划外的造爱,把谢清呈最后一点人的气息也抽光了。

看得出来,谢清呈很后悔。

贺予无声地望着他,辛苦了一夜的龙崽子被说扔就扔,说不委屈是假的。

但他的自尊让他不肯露出什么委屈模样来。

贺予终于也沉了脸,轻声说:“……你也不用这么急着打发我走。送上门来的牛郎都不该这样被对待。”

谢清呈:“牛郎是什么?”

贺予:“……男/妓。”

谢清呈:“……那你又不是男/妓。”

贺予板着脸不吭声。

谢清呈叹了口气,放下刚才一边抽烟一边偶尔瞥着的手机,走到贺予床边。

贺予的余光扫到他刚才在看的东西——水母视频。

以前他只觉得很好笑,不知道谢清呈为什么总要看这种东西。现在他才明白这视频对于谢清呈而言是一种心理镇定剂,类似于养成的条件反射,那些没有大脑没有心脏却还温柔活着的生命,是谢清呈惨痛的过往里唯一的安慰。

他因此知道谢清呈肯定非常的不舒服,精神很崩溃,才会一遍一遍地反复抽着烟,看着这视频。

尽管谢清呈是自愿的。

尽管谢清呈被他烦到了,被他撩到了,和他做了。

但他知道,谢清呈事后是悔的。而且不一般的悔。

果不其然,谢清呈走过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贺予,我们不该再这样下去了。”

贺予不说话,沉默地坐着。

少年的背上还有谢清呈昨夜失控抓落的伤痕。

而抓他的人却和他说,我们不该再这样下去了。

贺予十分之怨恨又伤心。

他抬头,盯着谢清呈的眼,无声地质问他。

谢清呈的回应是去静默了一会儿,然后返身去抽屉里拿了医药箱,拿了纱布,碘伏,棉棒,一点一点地,默默地把贺予额头上的伤处理包扎。

“大过年的,不要见着血出门。”

棉棒蘸着碘酒,在伤口周围旁轻轻擦拭过去,少年一点声音也不发出,由着谢清呈给予他这一点事后的关照。

洁白的纱棉在他额前缠了一圈,固定时谢清呈的手指在一排胶带上停顿,最后拿了一块印着卡通小恐龙的儿童创可贴,贴在贺予额头上面。

“好了。走吧。”

“……”

“过一会儿谢雪没准就回来了。”

“……”

“我们这样真的不对。昨天是我冲动了。”

“……”

“贺予。”

贺予终于说话了,他坐在床上,仰起头,纱布前落着一点点的凌乱碎发:“谢清呈,我好渴。又累。我要喝水。”

谢清呈叹了口气,他没办法,他这人思维是这样的,只要他主动想要的,而别人又给了,他无论自己到底吃不吃亏,都会觉得是自己该付出些什么,毕竟他是个大男人。

于是他去给贺予倒水了。

见他真的愿意给自己倒水喝,贺予好像心情稍微好了些,谢清呈在茶台前忙碌的时候,他还探头探脑的,时不时抬手摸一下自己的额角,以及额角处的卡通创可贴。

可是等谢清呈端着水回来,他一看到那杯子,脸色就又沉了下去。

甚至比之前还沉。

“给你。喝吧。”

谢清呈把一次性杯子递给他。

贺予盯着这李若秋同款纸杯,不喝了,嘴紧紧抿着,把脸转了开去。

谢清呈不知道他又哪里犯了毛病,姨太太似的不高兴了,皱着眉头:“喝啊。”

贺予瞪了他一眼,忽然啪地抬手把杯子打掉了,温水洒了一地。

谢清呈:“你干什么!”

贺予还是瞪他:“你说我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回事?”

“你怎么就不能懂我是怎么想的?”

谢清呈简直无语至极。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抽了疯招惹上这样一个东西。他给李若秋倒水李若秋都会说一句谢谢哥哥呢,贺予他妈的操/了他一晚上还敢打翻他递过去的杯子!

“我告诉你贺予,闹够了就回去,昨晚的事你就当没发生,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那就是一时冲动……”

“那我要是个女的你昨晚这样一时冲动,我就该怀孕了!”

“……”

谢清呈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头都疼死了。

不是,以他们昨天做的事情来看,要怀孕也不是贺予怀孕吧?他怎么有脸?

但转念一想,贺予说“我就该怀孕了”,总比他像昨晚在床上时那样,不停地说“你给我生一个”,“哥,你给我怀一个我的种。”或者说“你就该怀孕了”来得不那么难以让自己接受。

谢清呈咬着牙:“你就不是个女的。你是女的我也不会昏了头和你这样。”

“为什么我是女的你就不会这样?你是同性恋吗?”

谢清呈脸都青了:“我不是。”

“那你是为什么?”

“……”

谢清呈不愿再与他胡搅蛮缠下去,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说道:“我跟你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不会。这事儿别再说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走,别让谢雪回来撞上。”

“谢清呈你是个男人你就要负责吧?”

“我对你负鬼的责!”谢清呈火大了,“我告诉你贺予,我们俩之间就应该干干净净什么也别有。昨晚的事算这一切的结束,没有下一次了。现在你给我起来。你起——”

他话没有说完。

贺予就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

“我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想在这里,李若秋没地方去你还收留她呢,我怎么就不行……”

少年的额头抵着他的腰,轻轻磨蹭,眼神里很有些固执的疯劲,又带着些混沌与迷茫。

他蹭着蹭着,似乎觉得心里的容器满溢了,被一种他所陌生的,他未曾命名的感情占满了。

那情绪涨得他很疼,他的心脏需要一味药,他本能地感觉到那味药是在谢清呈身上,谢清呈的气息可以成为他的缓释剂。

让他的心口不被无形的刀子缠绞。

他闭着眼睛抱了谢清呈好一会儿,忽然觉察到谢清呈的身子似乎在轻微地颤抖。

再摸一摸,竟觉得体温有些烫。

贺予蓦地从他腰上抬起头来:“哥,你发烧了?”

“你身上怎么那么热……”

“……没事。”谢清呈握住他的手臂,要把他的手拿开。

贺予不肯放。他盯着谢清呈看了一会儿——

“你确定那个能维持你身体健康的药,它能一直有效吗?否则你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差,隔三差五地就……”

“正常人谁都受不了你这样折腾。”谢清呈说,“把你的手松开。”

贺予却眉头皱的渐深:“而且你的视力也越来越差……”

谢清呈不想听到他说这些东西。

讳病忌医的心态不仅仅是寻常人会有,其实只要是生了病的人,都不太愿意面对那满是问题的诊断书。

谢清呈多少是被他的询问刺痛了,手上的力气用的更大,猛地推开他。

“贺予,药物可以延长我的寿命,但并不是说可以一直让我的体力延续在巅峰时期。我会一直很爱惜我的身体,只要你别来招惹我。”

贺予无言地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到后面窗台边的烟灰缸上。

那里面的烟灰已经积了太多。

他盯着谢清呈,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深怨:“你这叫,爱惜身体吗?”

“如果不是你烦我,我今天不会抽那么多烟。”

“……”

“你走吧。”

“……”

“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会儿。”

贺予心里面的那种感情好像忽然生长成了一头磨牙吮血的巨兽,从在他胸腔里一点一点地蠢动,变出了锋利指爪,用力撕扯着他的内脏。

贺予说:“不行,我要带你去医院。”

“我他妈不要去医院!”

又来了!一年要去几次医院?还都是因为被一个男孩子搞到身体受不了!

“你生病了你不去医院怎么行?”但贺予问完又觉得不太确定,他毕竟是大少爷,“……年初一医院开门吗?”

谢清呈看着他想要做事,却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忽然就觉得挺疲惫的。

毕竟还是个孩子。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这样吧,贺予。”

“你先回去,我自己会做一些处理。”对上男孩的眼神,谢清呈说了个谎,“而且今天医院不开门。”

“那我给你联系我的私人医生——”

“你想把我们的关系闹到人尽皆知是吗?”

贺予顿住了。

谢清呈拿了他的手机,关了机,丢给他。

“我请你不要这么做,如果你真的把我当你的同类。给我留一点面子。”

他不和贺予吵了,但是他不吵的时候,看上去好像更遥远,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在贺予眼前似的。

连灵魂都变得很淡。

贺予发现,自己竟有些慌了。

谢清呈:“回去吧。算我请你。”

“可是我——”贺予白着脸,“你不应该……”

“没有什么不应该的。我是个成年人,比你大了十三岁,你觉得我会不会照顾不好我自己?我不需要你来教我什么。”

“……”

贺予看着谢清呈苍白的,虚弱的,淡漠的,强大的,疏远的样子,一瞬间,他竟被胸口里面的恶兽啮得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

他这是怎么了?

他这是……

“昨天的事就这么过去吧。”

“为什么……谢清呈……为什么?我们那样不好吗?”

“不好。”

“可是为什么……”

谢清呈静了一会儿:“因为我不喜欢你,你也并不喜欢我,贺予。所以那就是错误的。”

“你不是说男人应该负责吗?那我告诉你,负责就是,以后,我们只应该和喜欢的人做这样的事情。”

“否则就是对彼此的折磨。”

蓦地。

一切都静了。

“喜欢”两个字入耳。

胸口的巨兽吞吃了心脏。

心跳都在骤然间停歇。耳中空然一片,什么都听不见。

贺予最后一点血色也从脸上褪去了。

他猛地抬头,紧紧盯住谢清呈的眼睛。好像忽然要懂什么,好像忽然要触及什么真相——

喜欢……

——我不喜欢你,你也并不喜欢我。

我们以后,只应该和喜欢的人做这样的事情。

否则,就是对彼此的折磨……

遥远的山峦似乎在颤动,大地在抖,贺予的被恶兽吞咽下的心脏引发了一场惊天的地震,他破碎的,病态的心成了震源,巨大的震撼蔓延至他全身,连指尖都在劫难逃。

喜欢?

巨兽好像被心脏里苏醒的神明威严地唤了名字,那名字犹如紧箍,瞬间勒紧了它张牙舞爪的庞躯。

“喜欢。”

这个名字一遍一遍地在他烽火狼烟的心里盘旋着,一遍一遍得在怪兽耳边盘旋着,那怪兽享受地眯起眼,对两个字发出低沉的,不容回避的应和。

对,它说。

我就叫这个名字。

我就是这种感情。

你明白了吗……你……终于在地裂山崩中,呼唤对了我的名字,找到了驯服我的钥匙了吗?

巨兽慢慢地吐出了那一颗凝滞着的心。

几秒钟之后——

“砰咚”一声。

沾着血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

一下一下,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忐忐忑忑,疯疯狂狂,成了鼓声,震红了他的眼……

贺予的脸色难看的很彻底。

他在谢清呈的反诘中,猛然注意到了这些自己因循本能地去做,却从来也没有去深思过动因的行为。

这一切……

这一切爱欲情深,绕指柔间。

这一切纠缠不休,无法舍却。

——难道是……

难道都是因为喜欢?

他、他这是……喜欢谢清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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