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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案本 第124章 会所再遇

作者:肉包不吃肉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2-01-05 01:05:48

与此同时,谢清呈正在美育私人病院的vip病房内探视病人。

谢雪昏睡着。

虽然就目前而言,她的情况还不算严重,但13的初期控制需要进行一种类似透析的治疗。治疗过程很辛苦,病人的抵抗力也会大幅下降,因此谢雪在住院期间常常出现嗜睡现象。

谢清呈不忍吵醒她,只在她床头摆了一束她喜欢的黄玫瑰,然后替她整了整被子。

梦中,她好像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女孩子往被子深处缩了缩,喃喃呓语道:“哥哥……”

谢清呈的手略僵,过了一会儿,抚上她的头发。

“没事,哥哥会尽快替你找到药的。”

谢雪的脸贴向他的手,小猫似的蹭了蹭,终于安定地睡去了。

谢清呈在病房内陪她坐了一会儿,然后就要离开了。

他需要抓紧时间查一查黄志龙娱乐公司的问题。

当年王剑慷把那么多农村里的孤女送往沪州,而那些女孩都曾就读于黄志龙老婆的学校,不久前那个离奇死去的女明星,也隶属于黄志龙本人的娱乐公司……

他站在走廊窗台边,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关于女明星死亡的舆情。

其实以黄志龙的身份地位,这件事原本不会闹得那么大,但黄志龙最近似乎八字有点背,先是《审判》剧组出了事,胡毅死了,剧组的执行和副编至今下落不明,胡毅父母是特别厉害会闹事的类型,两人又极疼儿子,断不肯与黄志龙善罢甘休。

案件未破,夫妻二人不管是在网络导向上,还是现实社会中,都在处处找黄志龙的麻烦,而名利场上这些关系,大多就是冲着利益才来,显少有什么纯粹的真心。以前捧着黄志龙一口一个“黄总”的人,这会儿见着黄总就想绕道走,黄志龙被整得焦头烂额,公司股票更是几度跌停。

而在这当口,他旗下这么知名的女艺人又离奇死亡了。

如果不是谢清呈在清骊县查到了一些事,他都要怀疑黄志龙不是施暴者,而是受害者了。

现在,社交平台很多人都在唾骂黄与黄的公司,还有一些有鼻子有眼的消息开始往外传。

谢清呈刷了一会儿,其中一则爆料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玩意儿其实也不能叫爆料,而是女明星的粉丝悲愤之下进行的一个梳理,讲的是志隆娱乐公司这些年坑害过的艺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公司简直是黑暗社会中的黑暗社会,按粉丝所述,黄某的经营有个特点,就是极度的“专/权”。他手底下的艺人必须非常听话,不能有强烈的自主发言意识,公司要他们说什么,他们就得说什么,艺人的社交账号也全部不归本人所有,而是由经纪人进行管理编辑的。

除此之外,志隆娱乐根本不把艺人当人,公司要求艺人对它“绝对服从”,其意思就是不允许艺人对霸王/条款提出任何意义,甚至合同上有明显瑕疵的地方,也不允许艺人质疑,否则就会把艺人归于“不听话”的类型,然后打着法律的擦边球,大幅削弱艺人的曝光度,甚至可以找千奇百怪的借口把艺人的音乐影视作品雪藏下架。

艺人甚至不能把他们受的冤屈告之大众,因为账号不归自己管理,注册小号说话又没人相信,且一旦被公司发现了,那么按照艺人与公司签订的霸王/合同,艺人还要面临天价违约赔偿金。

十年前,有一个性格激烈的艺人,因无法忍受这种畸形的公司制度,跳楼自尽了,在自尽前他录制了视频,讲述了自己这些年遭遇的不幸,志隆娱乐的阴暗行为才得以曝光。但那个艺人并不算特别有名,而且黄志龙在第一时间设法控制了舆情,花钱找关系把那个视频全网删除,所以事情才没有闹到不可收拾。不过私底下,这个视频仍在小范围地进行传播,黄志龙底下的艺人粉丝们大多都知道这件事情。

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资本的脸皮连人命都无法击穿,又何况只是粉丝几句义愤填膺的唾骂。

直到现在,胡毅出了事,资本面对资本,权力角逐权力了,志隆公司的负面/消息才开始铺天盖地蔓延开来。

胡父胡母的关系也很硬,黄志龙是没法和以前一样搞什么全网删除降热搜的事儿了,志隆娱乐这会儿已经成了舆论沸点。

“黄志龙害死的人可以组成一个连队。”

“呸!哪止,我看有一个团。列表上的是明确死亡的,还有下落不明的呢?”

“有很多早期出现过的艺人,你们现在再查一查,最后的消息就是去了黄某某旗下的跨境娱乐公司,出国之后就一点音讯都没有了,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真奇怪,为什么这些艺人愿意背井离乡,说出去就出去啊,出去了也没见得捧红过谁啊。”

“和中了邪似的,我都怀疑这公司有毒/品交易……”

谢清呈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

绝对服从。

说一不二。

和中了邪似的……

出国之后再无音讯……

他隐约能感知到,这些问题深究下去,一定能找到一个他答案。

“叮——”

这时候电梯门开了。

谢清呈刚要进去,迎面对上了出电梯的那个人的视线。是这家私人病院的院长,年纪也有些大了。

那医生是秦慈岩的旧友,与谢清呈亦是熟识。他碰见了谢清呈,点了下头:“啊,谢教授。”

“院长。”

“这么晚了,谢教授来看妹妹?”

“嗯。”

“哎呀,她在我这里,你一切放心。”院长停了须臾,“倒是你……”

院长隔着厚镜片看他,叹了口气。

“你这身体状况你也知道,不用我再提醒你,你要记得回……”

老头儿正要再具体说些什么,谢清呈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谢清呈看了眼来电显示,说:“院长,我这儿有点事,先接个电话,下次再聊吧。”

说罢进了电梯。

美育其实就是当年他出了车祸,秦慈岩采用13对他进行治疗时,借住的那家私人病院。

谢清呈的事,院长不能说完全了解,但也知道一个大概。

不过作为秦慈岩的旧友,院长心中很有分寸,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一清二楚。

他目送着谢清呈离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眼里露出了深深的忧虑,脚步蹒跚地离开了.

“……什么?贺予他又去了空夜会所?”

电话是郑敬风打来的,谢清呈一听这个店的名字就头痛。

郑敬风:“是啊,还是上回那个巡逻交警看见的,我看你挺关心他的,我就给你打个电话,你也知道,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

谢清呈觉得这对话似曾相识,他妈的一年前好像也听见过类似的。

但当时他知道贺予为什么要自甘堕落跑那种地方鬼混去。

现在他可完全不清楚。

这回谁又惹着他了?

谢清呈胸臆中一团火直往上窜,而且老郑后面还补了句——

“小伙子又开一辆新跑车,这回速度开的比火箭还快,下了车又和交警说拖走,他妈的,你说他不会是把人民警察长期当代驾了吧?发什么疯呢,这不来我这儿的时候还好好的吗,哎,你知道他怎么回事么。”

谢清呈气得破口大骂:“我他妈知道什么?我看着这兔崽子就来火!”

挂了电话之后,谢清呈窝了一肚子气,前思后想,还是爹性作祟,觉得不能袖手旁观。

这次他并不欠贺予任何东西了,他不信,也不会容忍贺予再对他做出些什么畜生事来。

思及如此,谢清呈上了辆的士,报了“空夜会所”四个字。

的士绝尘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空夜会所门口又是一贯的豪车如云,美人妖娆的景象。

贺予坐在和一年前一样的豪华顶包内,倚在那张黑色头层牛皮长沙发上,点着一支烟,慢慢地抽着。

他面前是堆叠如山的香槟塔,周围是一群侍应生在竭力逢迎讨好。

“贺少,我给您满上。”

“您都那么久没来这里了,想您哦~”

会所的女侍应生们巧笑嫣然,妙语连珠,却讨不得他心中半点欢欣,不免有些惶然。

贺少这一来,又是豪掷了大几十万的酒水费,若是不能哄得他龙颜和悦,宾至如归,回头提成不能按价拿到不说,还得遭经理一顿数落。因此领班惴惴的,偷瞄着在一旁察言观色,暗示服务生们去做些什么讨好金主。

但无论她们做什么,贺予的神色都是淡淡的。

她们要敬他酒,他倒也喝,他甚至不吝与她们**。只是三两句便骤沉了脸,从温文尔雅地浅笑着,变为阴鸷不已地冷睨着。

没人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

来空夜会所的人,一种是为了追求刺激,另一种则是想要追求排场。

前者脸上写满了**,后者眼里盛满了虚荣。

贺予好像都没有。

后来,领班想了想,大着胆子上前,去向他推荐更多的侍酒服务员。

贺予一手执着高脚杯,一手支颐,多少是有些醉了。

他杏眸涣散地望着眼前的灯红酒绿,酒池肉林,目光仿佛定定地落在一个不存在的男人身上。

他出了会儿神,随即觉得自己很可笑。摇了摇头,把视线转开了。

他对领班说:“行,你让他们进来吧。”

这次来的侍应生里,有女人,却也有男人。

领班不是每个客人面前都敢领男侍应生的,她也得观察,得琢磨,像贺予这种似乎和女侍应聊不到一起,无人能逗得他笑一笑的,她才会死马当活马医,让男侍应生尝试着进来暖暖场。

贺予抬起眸,刚想骂领班不长眼,就看到一个人。

个子很高,很俊朗。

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贺予于是静了一会儿,随意斟了一杯酒,双指执着,往那个侍应生面前一推。

“喝吗。”

那桃花眼的侍应生倒也是个伶俐人,把那盏酒一饮而尽了,然后对贺予说:“我喝多少都可以,倒是贺少您要少喝些,喝多了伤身。”

贺予闻言笑了:“这里都是劝我喝酒的,你倒是不一样。”

最后他道:“你留下来吧。”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谢清呈,劝他不喝,就是真的替他着想。

这不过是另一种欲擒故纵,贺予玲珑心窍,又怎么会不明白?

可他还是让他留下来了,然后隔着猩红的酒色,看向对面的那双眼。

那个拥有桃花眼的侍应生得了金主的垂青,很是受宠若惊。

其实他这款的,在空夜会所并不是很讨客人喜欢的类型。空夜女客不多,男客若是喜欢男服务生陪同的,大多又都爱挑那种身段纤瘦容貌娇媚的男孩子。他想,他今天遇到了贺予,那是老天开眼了,给他机会啊!

于是在最初的拘谨后,这个男侍应生就慢慢地把胆子放开了,心思也放野了,总想着能把贺予服务好了,之后他能私下里讨得些好。

贺予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卖弄皮毛,倒也没有太过排斥。

直到——那个侍应生为了诱惑贺予,故意倾了些酒水在自己衣襟上。

雪色衣衫,沾酒污。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侍应生说,而后松开了几粒扣子,刻意地露出下面匀实的胸膛,倾身要去拿抽纸擦拭酒渍。

贺予看着他白衬衫上的酒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色微暗。

偏偏那个傻逼还是个不长眼的,放着手边的抽纸不用,要去够贺予面前的那一盒。

这一来二去,侍应生就有意无意蹭到了贺予的腿上……

面目阴鸷只在转瞬。

贺予唇角的笑意未谢,眼眸已陡转郁沉。

下一秒,玻璃碎裂声,男人和女人的惊叫声,贺予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却掴了那个起初让他生趣,此刻又令他生厌的男人一巴掌。

“滚下去!”

他的喜怒无常让众人惶然无措,那个桃花眼的男人更是做小伏低地半跪在地上,吓得两股战战不敢抬头。

“贺少,真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男人在诚惶诚恐地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贺老板,这个店员是新来的,缺了管教,您大人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领班也一个劲地鞠躬,并提出各种各样的补救赔偿措施。

贺予什么也听不进。

他双目赤红地看着那个男人,看着他微敞的衣襟,还有衣襟前色泽瑰丽的红酒……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靠着滥服药物才压制住的嗜血欲,在这时候又烈焰熊熊地焚烧起来。

他是真想杀人放火啊……

他是真想一了百了。

精神病蚕食着他的灵魂,让他仿佛只剩了一具空壳。他眼里不断晃动着各种虚影——

他看到谢清呈喘着气,来空夜会所寻他,却被他当胸一脚踹在地上,酒盏碎了满地,把他的衣襟也染至殷红。

那时候谢清呈自己都已经如此狼狈了,却还是固执地对他说:“人心是能够很坚强,贺予,你该相信的不是我,你该相信的,永远是自己的内心。”

他看到自己在酒吧内把谢清呈压在了吧台上,当着众人的面吻了他的嘴唇,周围是看热闹起哄的人,而他在他耳畔低吟,半是胁迫半是恳求地请他回到自己身边。他那时候以为谢清呈答应了,于是高兴地上台弹了一曲吉他。

那时候的谢清呈在人群中坐着,却不曾再分他一眼。

他看到二十几岁的谢清呈辞职了,那个男人拎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他家的别墅大门,那个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而那时候的自己跌跌撞撞地来到空无一人的客房,在收拾到干净,仿佛从未有人常住过的房间里,看到了那本谢清呈留给他的书。

书上的字迹也透着一股坚韧与强悍。

那个人写:

小鬼,终有一天,你会靠你自己走出内心的阴影。

我希望,我可以这样相信着。

谢清呈赠

谢清呈赠……谢清呈赠……

贺予后来才知道,谢清呈赠与他的,不是一本《世界罕见病》图书,而是那个人用自己的血和泪,换来的,战胜精神埃博拉症的盔甲和利剑。他把沾着血的宝藏留给了那只小小的幼龙,自己义无反顾地孤身一人往前去了。

谢清呈赠……

谢清呈赠。

他赠了他最后的鲜血,化为一朵永生的玫瑰。他把它留在了客房内,希望那个小小的孩子,能够细嗅到一点点生命的芳菲。

谢清呈赠。

贺予闭上眼睛,他不想再看见这些往事的幻影了,他快要被这无穷无尽的幻影逼疯逼死,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几乎就要暴起砸了场子伤及所有人让他们流血让他们战栗让他们无助无措——他只想摆脱这一切……

也就是在这时,包厢的门蓦地来了。

外头吹来一阵疾风。

风像是吹动了他心里的鬼火,火光跃动,颤抖,连带着他的瞳仁也开始闪烁,迷茫。

一片混乱中,贺予抬眼望向那个站在门口的人——

他心中大恸。

因为他看到了谢清呈就那么站在那里,就像一年前谢清呈还没有放弃他,还没有对他彻底失望时那样。

那个唯一管过他,当时还管着他的男人。

就那么站着。

谢清呈穿一身整洁的休闲衬衫,西装长裤,眼神焦虑而愤怒,轮廓英挺的脸庞微微泛着些苍白,因为赶来时很急,他的呼吸仍是急促的,嘴唇微启着,额角还垂了几缕碎发下来。

“贺予!”

“……”

贺予怔住了。

是幻觉吗?

是幻觉吧……

“我……我真是病得太重了……”片刻后,病在心里发作的年轻人轻轻地笑了笑,“怎么又看见你了……”

他以为是自己想得太痴心,生出了错觉,因此把目光从门口那个男人身上转开了。

然后他叹息着,抬手抚上自己滚烫的额。

“谢清呈……怎么我逃到哪儿……你也不放过我……”

“啪。”

下一秒,贺予的手腕就忽然被人攥住了。

贺予顿了一下,蓦地抬起眼来。

他血色弥漫的瞳仁中,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了谢清呈的身影。

“跟我回去。”谢清呈也不问情况了,这样对他说。

不是幻影——

不是幻影!!

贺予眼瞳微微收缩着,里头有意味不明,情绪压抑的光晕在簇动着。

谢清呈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像一年前——像贺予一直渴望着的,他还没放下他的那一天那样,对他道——

“贺予,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是谢清呈……真的是他!

贺予的心都在发抖了。

谢清呈赠……谢清呈赠。谢清呈赠与了他太多,以致于他爱上了谢清呈之后,这些赠与和依赖都化作了缠绕他心的天罗地网。

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了结对谢雪的喜爱不算太难,而他却怎么也走不出对谢清呈的**魔瘴。

因为谢雪曾经给与他的是一种陪伴。

而谢清呈,则赠与了他活下去的全部勇气和希望。

他是他过去所有的光与热,他爱上太阳之后,便爱上了每一寸光明,他是定要等这颗恒星熄灭,爱火才会成烬的。

于是在这一刻,贺予终于彻底明白了,原来从他七岁起,他的生命便与谢清呈紧密相连,他的信仰便与谢清呈息息相关,当这种信任和依赖终于不可回头地转化为爱意时,那么——

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如此炽烈地爱上另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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