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爷,后山……怕是还有邪物”。
华清见她握着锄头朝后山走去,还是忍不住喊住了她,他怎么看不出来她现在状态十分不好,脸色苍白,道力枯竭,若是后山还有“邪物”,她该如何应对。
“不管是何邪物,总要解决。”
毕邪身子晃了晃,单薄的青色道袍上污血浸染出一片片暗红的痕迹,怎么看怎么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小姑娘,但就是这个小姑娘,解决了百鬼夜行,解决了邪道,封印了血族亲王。
华清盯着她的背影,喉咙发干,尸堆人海之中,就只有两人还直挺挺的站着,萧条又孤寂。
来时热热闹闹壮志凌云的一群人,此时只剩血河残骸。
毕邪没有再回应,摇摇晃晃的往后山走去。
她答应了她们,后山一百零二具绿僵,由她焚化。
前不久发生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她们挣扎痛苦的惨叫,毕邪脚步沉重,面孔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就连手中握着的锄头,也咚咚咚的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声。
她似乎又想起了一些事情,她大概是疯了,总觉得今夜之景仿若昨日重现,比之身体的疲惫脱力,脑壳更是疼得像在榨汁机里不断被挤压的水果,要炸要裂了般难受。
·
子时已至,血月当空。
后山上冷风嗖嗖,似是百鬼哀嚎。
毕邪挖开一个坟,里面的尸体浑身长满绿毛,阴气尸气熏得人几乎窒息,她望着绿僵轻轻地叹了口气,“谢谢”二字揉化在风中,用火折子点燃了寿衣,看着熊熊烈火很快席卷上绿僵的身体,噼里啪啦的在夜里渐渐化为一堆灰烬骨渣。
再去挖下一个坟包。
她已经没有任何道力,最简单的火云咒都施展不出来了,她将她这具身体修炼多年的道力全部抽取了出来,化成了一个经年不散无法拔出的桃木钉,钉在了赤夜亲王的心脏上,让他永久被封印沉眠。
锄头挖地的声音在夜风里一下接一下作响,毕邪埋着头,天上的血月愈发亮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就听茅草屋那边忽然传出了一阵诡异的声响。
毛骨悚然的打了个激灵,但想到莫名出现的那部分记忆里,这个“邪物”并没有伤害自己,反而是在醒来后可能是因为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她,一直将她当成了亲人跟着她,就强行淡定的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不能跑。
这就像在荒无人烟的乡村小道上遇见一条恶犬,你跑了,你就完了。
毕邪深吸几口气,故作无事的继续挖坟,后背却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道袍湿津津的贴在她身上。
身后传来很轻微的沙沙声,那声音越来越近,毕邪没忍住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影子——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好家伙,果然不是人。
她的心几乎是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别过来。”
那行走的沙沙声就停了住。
毕邪微愣,平息了下急促的呼吸,这邪物这么听话?
她转过头,就看到血月之下站着一个和鬼修斩病酒极其相似的男子,他穿着一身雪白锦袍,黑色的长发被夜风吹着飘动,皮肤白得像是多年不曾见过阳光,眼睛纯净,像是藏着浩瀚的星海,唇略薄却深红,眼珠漆黑,就像个正常的人类,根本无法将他和“邪物”联想到一起。
他和鬼修斩病酒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他的表情又是鬼修从来不会露出来的表情。
因为他冲着她轻笑,说着无厘头的话:“这位姑娘,需要帮忙吗?”
他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并不自然,就像是照葫芦画瓢学来的,十分刻意,没有半分真诚,毕邪却忽然松了口气,握着锄头柄摇了摇头,“我自己来”,怕他走了,顿了顿又说,你可以不要走,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吗?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他似乎不会拒绝别人,噙着笑说了声“好”,沐浴着月色站在一边等着她。
毕邪总忍不住悄悄打量他,她的记忆还是混沌的,浮现出的那点回忆里,也只知道这个邪物没有伤害过她,并不知道这邪物长得跟鬼修这般想象。
果然每个世界的**oss都是鬼修,而这个世界的**oss毫无疑问就是这个邪物了。
她沉默的忙碌了大半夜,凸起的坟包被她挖开,地上坑坑洼洼满目疮痍,实在没力气了,手臂酸软,杵着锄头停下来歇了会儿,目光清亮的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怔了怔,嘴角的笑意敛了起来,似乎是还不熟练运用表情,“抱歉姑娘,我想不起来我以前叫什么了,我这次睡得太久了。”
“那我叫你阿酒行吗?”她没有继续追问。
“阿酒”,他念了一遍,笑看着她,“好啊,姑娘叫什么名字?”
“毕邪,你可以叫我阿邪”。她扭过头不再去看他那张与鬼修酷似的脸。
她心里有了个更合理的推测。
她经历的所有任务世界,或许并不是虚拟的,曾经这些世界或许真实存在过,是历史洪流里的一个个阶梯,她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是在遇见葬之前的世界,而修仙世界、现代世界、兽人世界……是世界的演替。
若当真如此,每个世界的**oss都是鬼修,那他到底活了多少年。
“阿邪”。
“阿邪,你叫阿邪,我记住了”,又确认似的说,“我叫阿酒,我的名字叫阿酒,以后我就叫这个名字。”
“阿邪,你真的不需要帮忙吗?”他看她似乎很辛苦,村民不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吗?已经很晚了。
“你不想等我了?”她红着眼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知道和这个世界的**oss才是初次见面,但是看到他那张脸,就忍不住的想跟他置气,像小孩子一样幼稚。
他似乎知道她露出的表情代表着不开心,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讷讷道,“没有,我等你。”
毕邪没有再回答他,像是要避免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也像是要考虑下如何面对他这张鬼修的脸,继续拿着锄头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