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内监提供的办法,转眼间就能破局。连消带打,甚至能将吴王和薛家积攒一年的优势,打个七零八落。
你吴王功劳再大,在朝臣眼里始终差了个“嫡”字。
而且,吴王的功劳究竟是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
什么筹措粮草辎重,他没拖后腿就算是万幸。
给他的功劳,不是因为他真有功,是因为他是皇子是亲王,甚至有可能是未来的储君。
这叫分润。
钱财要分润,功劳当然也要分润。
如今的格局是,宫里有张皇后,薛贵妃,许贵妃,加上一个赵德妃,四足鼎立之势已成,元康帝很满意。
朝堂上,诸多皇子,却只有吴王刘璞独大,卫王成了扶不起的烂泥,其他皇子更不用说。
没有人能掣肘吴王,以至于朝臣都靠向了吴王。
岂有此理。
元康帝斟酌,一时间难以下定决心。
他得再想想。
……
傍晚,张皇后得了消息,当即吩咐李少监:“你亲自出宫,前往张家,让他们再接再厉。”
“会不会太过火。”
“我儿能不能回京城,现在就差最后一把火。”
“老奴知道了,老奴这就出宫。”
李少监急匆匆赶往张家,见到了张家当家人张大老爷张培申。
“娘娘说已到最关键的时刻,就差最后一把火。”
“确定吗?”
“消息确定。只是陛下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召回定王殿下。”
“老夫明白了,这把火过两日就添加。”
直接点燃这把火的人非张家人,而是金吾卫。
金吾卫秘密上报,说崔家和吴王有接触,似乎是要联姻。
“联什么姻?”元康帝愣了一下,吴王的孩子今年才出生,这么小就要联姻。
“陛下误会了,是崔家打算送女给吴王为侧室。”
元康帝震动,大怒!
当年,那会他还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先帝想为当时的太子聘娶崔家长房嫡女为太子妃,崔家竟然拒绝了。
先帝不仅没生气,还说崔家家风好,有风骨。
而今,崔家竟然主动送女给吴王为侍妾,就算只是一个庶女,这也是……
此刻,元康帝的心情充满了愤怒。
“去将崔方正叫来。”
次辅崔大人,是崔家嫡支,并非长房。
崔家给吴王送女,他就不信崔方正会不知情。
次辅崔大人急匆匆赶到建章宫,还以为是征询请立储君一事,但是,看气氛看表情好像不对劲,事情有点严重。
“臣参见陛下!”
“崔大人好啊!”元康帝几乎是咬牙切齿。
当年,连先太子都得不到的崔家女,吴王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山
崔大人一脸懵逼,“陛下召见臣,有何吩咐。”
“听闻你们崔家长房打算和朕做亲家,真是可喜可贺。”
嘴上说着可惜可贺,面上表情却像是要杀人。
次辅崔大人惊呆了,“不知陛下从何处听来的谣言,此事绝无可能。”
“有人亲眼见到崔家人进了吴王府,商量送女为侧室一事,你还敢说这是谣言。”
“陛下明鉴,此事必有误会。崔家再落魄,也不可能主动送女做妾啊!上百年的清誉毁于一旦,崔家上下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请陛下容臣调查此事,两日后,一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好!朕就给你两日。两日后,若是说不清这件事,休怪朕翻脸。”
崔大人急匆匆离去,调查真相。
元康帝则是气不打一处来。
就算此事是误会,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就算崔家不送女,其他家族呢?
吴王会推辞吗?
不会的。
吴王贪花好色,早早就泄了元阳,还搞出正妻没过门,小妾怀孕的闹剧。
荒唐透顶。
再这么下去,过个几年,吴王怕是势大难制,到时候父子反目,你死我活。
元康帝一直提醒自己,不可效仿武宗,轻易诛杀皇子。
武宗最大的污点,就是杀起亲儿子来毫不手软,接连诛杀了五个儿子。期间,还诛杀了数个藩王。
武宗开疆拓土,赫赫威名,至今还能震慑南诏等地的土司,令其不敢反抗。想当年,武宗发兵南诏,据说杀了百万人口,将南诏杀得人丁凋零。此战已经过去近百年,至今还没回复元气。
武宗杀东北,将盘踞于白山黑水之间的几股地方势力,杀了个精光,女子全部迁入内地。
十年后,此地就没剩下几个人。这些部落没了女人,就没有小孩,没有了新生人口,凋零也就是一二十年的时间。
武宗的赫赫战功至今流传。然而武宗杀儿子,杀藩王,杀宫妃的污名同样流传甚广。
后世对武宗的评价,褒贬不一。
皇室宗亲,每每说起武宗,总要叹息几声,为那些没诛杀的皇子,藩王叹息。
元康帝不想被后人辱骂,他一直在警戒,不要轻易诛杀子嗣。不想背负一个滥杀的名声。
然而,这一刻,他却生出了杀心。
他想下旨赐死吴王,一如当初某一刻想要赐死定王刘珩一般。
很难抉择。
究竟是杀,还是选择召定王回京?
诸多皇子里面,吴王,定王,唯有这两人有点才干。其他皇子目前看起来都很平平,无胆,是元康帝最不满的一点。
身为皇子,可以畏惧,但不能没有胆量没有勇气啊!
真是难以抉择。
朝臣还在继续上本,请立吴王为储君。
哼!
“还想做储君,妄想!”
思来想去,又单独召见温首辅问话。
君臣二人关起门来商量了一个时辰,具体谈了什么无人知晓,因为元康帝根本没让人在跟前伺候。
一日后,元康帝下了一道旨意,召定王刘珩回京省亲。
……
“省亲?陛下这道旨意,到底几个意思?”
“你可以当成是比单纯的省亲,也可看做吴王失宠的信号。”
几个朝臣围在一起嘀嘀咕咕,不太明白元康帝发这道旨意的真正含义。
“省亲就省亲,还让叶慈也跟着上京。这么说,定王和叶慈的婚事,打算在京城大办。”
“京城办婚事,那么定王到了京城后,至少要停留一年半载。一年半载之后,会不会永久停留在京城。”
“少府那边正在选宅子,作为定王在京城的王府。看样子是要常住啊。”
“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上本请立吴王为储君?”
“你糊涂吗?有了这道旨意,还请立什么太子啊。赶紧和吴王府划清界限。”
“是极,是极!陛下召回定王,显然是对吴王有所不满。这是要用定王制衡吴王。”
“当初是你们说陛下厌恶定王,如今又说陛下要用定王制衡吴王。这才多长时间,变来变去。”
“那是因为陛下的心意变了。”
“许贵妃得了十二皇子之后,陛下对吴王的宠爱就不复往昔。”
“难道陛下真要废长立幼?”
“不可说,不可说。总之,一切等定王回京之后再说。”
……
次辅崔大人很不高兴,有人利用了崔家的名望,给了吴王致命一击。
干这事的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张培申。
找了个机会,崔大人在夹道拦住了张培申。
“张大人好手段,败坏我们崔家名声,就不怕我们催家与你们张家为敌吗?”
“崔大人见谅,一切都是误会。”
“真误会还是假误会,你我心知肚明。”
张培申抿唇一笑,“为表我们张家诚意,张家米铺即将退出河西市场。”
“当真?”
“此事,已经知会了崔家族长,相信崔大人很快就会得知消息。”
崔家族长是长房当家人,也是崔大人的长兄。同样是进士,在官场厮混了十几年,如今已经致仕,专心打理家族事务。
崔大人捋了捋胡须,既然张家已经做出了补偿,那么此事就此揭过。
“张大人行事莫要太过急躁。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好歹给老夫打声招呼。就像这次一样,杀了老夫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提前告知大人,大人又如何能在陛下跟前轻易过关。”
咦?
此言有理。
但……
“这么说,老夫还得感谢你张培申吗?”
“不敢!很多时候都是不得已为之,请大人见谅。”
“罢了,这次老夫就不和你计较。定王回京,你们张家真是好谋划,将满朝堂的官员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连陛下也被你们张家牵着鼻子走。”
“大人折煞我了。绝无谋划,一切都是因势利导。若非薛家办事急躁,朝臣急于下注得一个拥立之功,我们张家也不会有机会施展。”
“你倒是善于把握机会,薛家一场忙活,结果却为定王做嫁衣。而且,吴王还因此恶了陛下,如今赋闲在家两月有余,陛下也没有启用的意思。张大人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妙。就凭张大人这番手段,薛家拿什么和你们张家争。吴王拿什么和定王争。”
张培申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吴王有陛下的宠爱,单这一点,胜过定王百倍。”
“两年前吴王的确受陛下宠爱。而今,呵呵……其宠爱还不及十二皇子一根脚趾头。”
“所以,大家更应该携手合作。”
“区区许家……”
“别忘了还有个赵家。赵家是和崔家一样的百年世家。”
崔大人被噎住。
崔家和赵家之间的恩恩怨怨,一句话难以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