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甬道上的积水这样多,洒扫的宫人们是都死了吗?”
大清早,香疏道的西侧就传来了珞嫔的谩骂声。
她得两名宫女搀扶,走路十分谨慎躲避着地面上的积水。
“娘娘可不敢骂了,前头拐个弯入了凤恩道就快到皇后宫中,要是让皇后听见了可不好。”
“本宫又没骂她,听见就听见了,有什么了不得的?”珞嫔一脸的不耐烦,“眼瞧着临近秋末便要到冬日,这下雨最多不过就是浸湿鞋袜,等到下了雪,才是寸步难行。”
宫女见她走得慢又诸多抱怨,于是焦急道:“娘娘,禧贵妃早咱们一刻钟离宫,此刻恐怕已经到了皇后娘娘宫中。咱们若不再赶快些,可要落了旁人口实。”
“慢些就慢些,怎么了?妃位出行都可乘坐轿辇,偏本宫只能靠着一双腿日日给她晨昏定省。昨夜下了那么大的雨她是瞎了吗?本宫耽搁一会儿怎么了?”
嘴里嘟囔着在甬道尽头一转,正巧让珞嫔看见了副辇刚要在凤恩道上落轿。
她脸上的不豫之色旋即一扫而空,慌乱理了理衣衫,也不顾地上的积水了,踏着水坑大步流星就走到了副辇前头,屈膝下去一脸媚态福礼道:“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听见珞嫔的声音,副辇内坐着的沈辞忧只觉得一阵头疼。
已经命宫人将副辇停在离皇后宫中这么远的地方了,怎么还能碰见人?
珞嫔见是从副辇里走出来的是带着一脸尴尬笑容的沈辞忧,登时神色大变。
她收了礼数端然立着,瞪着沈辞忧,道:“怎会是你?”
“珞嫔娘娘万安。”
“你为何会乘着皇上的銮驾?你可知这是大不敬的死罪?”
对付她,服软是没用地
沈辞忧只得硬着头皮道:“娘娘聪颖,您觉得嫔妾为何会坐在皇上的銮驾上?”
珞嫔被她噎了这一句,又想起上次李墨白为了维护她挖掉了采星的双眼,便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二人一前一后入了凤鸾宫,彼时正殿嫔妃已经齐坐,只等她二人给皇后请安落座后,听惠妃打趣说了一句,“喲,今儿个可稀罕了。你二人怎一道来了?”
沈辞忧道:“回惠妃娘娘的话,嫔妾和珞嫔娘娘有缘,赶巧半路碰见,便一并来了。”
珞嫔憋了一路的火,就等着在皇后面前放大招呢。
她白了沈辞忧一眼,“免了吧,我可不敢跟你有缘。”说着起身向皇后福礼下去,“皇后娘娘,嫔妾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自从宁嫔被打入冷宫后,这后宫里论起能说是非的,定要属珞嫔首当其冲。
皇后懒得理她,便应付道:“你觉得当讲就讲,你觉得不当讲就回你位子上坐着。”
“嫔妾只是想问皇后娘娘一句,若有人尊卑不分,以下犯上,可当如何惩治?”
“你有话明着说。”
“今日嫔妾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路上,见到皇上的副辇停在凤恩道上。嫔妾许久未见皇上,心里惦记着能给皇上远远的请个安也好,可谁知,从副辇里出来的人,竟然是沈常在!
那副辇是皇上的銮驾,整个后宫唯有皇后娘娘您才有资格乘坐,沈常在不仅坐了,还堂而皇之的将它停在了凤恩道上。那地界来往的宫人最多,她这不是存心要让皇后娘娘您难堪?”
躲了一整还是没能躲过这个局面,沈辞忧只得解释道:“皇后娘娘息怒,嫔妾扭了脚行动不便,皇上体恤嫔妾小产后身子虚弱,这才施恩让嫔妾乘轿而来。
至于轿辇停在了凤恩道上而并非是皇后娘娘的宫门口,并非如珞嫔所言是为了让皇后娘娘您难堪,只是嫔妾谨记自己的身份,断然不敢将轿辇停在凤鸾宫门前,做出如此僭越之事来。”
“本宫怎么听糊涂了?”惠妃凝眉道:“你在你宫中扭了脚,皇上怎么会一清早就知道?”
“正是呢!狐媚子满口谎话!”珞嫔抢着说道:“昨夜皇上并没有翻牌子,怎会去你宫中?”
宸妃摇头浅笑道:“这道理珞嫔还想不清楚吗?许是昨夜,沈常在去了朝阳宫侍寝吧。”
话落,众后妃目光齐齐投向沈辞忧。
无奈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应下。
众人的目光中难免流露出几分神殇。
她们中许多人,甚至连李墨白的寝殿长什么样都还没见过。
沈辞忧不但能侍寝,还能在朝阳宫留宿,这样的恩宠,就是整个后宫加起来也比不过她十分之一。
原本以为皇后这个六宫之主会借机发难沈辞忧,但她却和煦微笑着冲沈辞忧一扬手,“平身。本宫没有要问责你的意思,你伺候皇上有功,辛苦了一夜来了本宫宫中又是站又是跪的,仔细自己身子。香菱,去扶沈常在坐下。”
见皇后吩咐平身了,珞嫔也欲站起来。
但才挪了一下,就听皇后厉声道:“本宫让你起来了吗?”
珞嫔满面疑惑看着皇后,“皇后娘娘......?”
皇后锐利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渐渐游移到禧贵妃身上,“禧贵妃,你可知罪?”
禧贵妃一头雾水,起身福礼后问道:“臣妾愚钝,还请皇后娘娘明白示下。”
“皇上昨日有没有翻牌子,珞嫔为何会知道?很明显,是她私下里打探圣意,动错了心思。”皇后摩挲着拇指上的碧玺扳指,肃声道:“她是你宫中的人,且你是当朝贵妃,地位仅次于本宫,你管辖之下有人动错了这样的心思,你竟丝毫都没有察觉?”
禧贵妃目光狠厉瞪了珞嫔一眼,只一眼差点吓得珞嫔瘫坐在地上。
她也没有顶撞皇后,“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日后定会好生管教自己宫中的人,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后来接连几日,珞嫔抱病并未来给皇后请安。
听说她当日回宫后就被禧贵妃私自下令禁足,并不许宫人从旁伺候,将她一个人锁在了瑶华宫的偏殿里。
说起来也是她活该。
自己又没有恩宠,倒还惦记着李墨白有没有翻谁的盘子,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像她这种又蠢又坏的女子,是断然不会被人挑选入宫当卧底的。
于是沈辞忧便将她从后宫内奸的怀疑名单中,优先剔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