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象乾一走,徐秉正当即下令,对归德府的管制要明松暗紧,尤其是要盯着千户长东方赐。
王象乾这个提醒,以及突然离开的决定,让徐秉正觉得王象乾或许发现了什么,至少怀疑。只是因为暂时找不到证据,所以才消失一阵子。
对王象乾的突然离开,东方赐很是不解。王象乾留给他的信,只说皇上下旨回京,所以仓促没有与他当面解释便走了,感谢他这阵子的关照。
信上其它什么都没说。王象乾既没说皇上为什么突然召他进京,又没说归德府的案子还要不要查下去。
……
湖广巡抚衙门。
王之垣紧锁眉头,想着儿子是怎么办事的呢?
到归德府,先将人家知府拿下,然后又彻查商界,接着再整顿政界……如今把原知府、现任通判都给整死了,那在归德府还有立足之地吗?
儿子还是年轻啊!
王之垣不禁暗自感慨,正想给儿子写封信,见书办进来禀道:
“王大人,归德府那边又有消息。”
“什么?”王之垣忙问,最近可关注归德府的动向了。
儿子三级跳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多么荣耀的事,可他老觉得世上之事有利亦有弊,这对儿子来说不一定是好事,爬得高摔得重嘛。
相当于没有积累呀,无论做官还是做其它什么事,都明白“厚积薄发”的道理,基础很重要。
“大人,听说由于原归德府知府与现任通判双双离奇死亡,王钦差也即是大人之长子,已经离开了归德府。”
“啥?离开了?逃避吗?”王之垣神思电转地质问道。
“回大人,不是逃避,听说是被陛下紧急召回京师。”
“不可能。”王之垣断然地一摆手。
“为什么不可能?”书办一愣。
“陛下是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这时候怎会召他回京嘛?”
“可大人,消息确切,王钦差就是已经离开了归德府呀。”
“……”王之垣思绪飞驰,忽然一抬手冲书办道,“你先下去吧。”
旧案子没查出来,新案子又来,还是两宗命案,以皇上的性子,关键时刻会召儿子回京吗?不查了?
王之垣觉得这不可能,甚至第一感觉儿子是在逃避责任……
……
王象乾带着朱八戒,脱下官服,乔装改扮成商人模样,一路南下。
这样也就没几个人注意他们。
出归德府,需穿过开封府边境,然后再穿过汝宁府,便可抵达大别山脉麻城、红安一带,距离武昌府就不远了。
本来河南与湖广两行省就挨着。
可王象乾似乎也不急,带着朱八戒游山逛水似的四处溜达。
“岳父大人,咱到底是出来玩儿,还是去老爷那儿?”朱八戒玩儿几天后,不解地问道。
“主要是出来透透气儿,放松一下心情,武昌府只是一个预定的目标,到底到不到那儿,还得看情况,高兴就去不高兴就不去。”
王象乾如是般回答。他心里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朱八戒的任务是保护王象乾,反正决策上的事他不管,去哪儿无所谓,跟着王象乾有吃有喝就行。
“岳父大人,老爷会不会喜欢我?”朱八戒有一茬儿没一茬儿地问道。
“别乱认亲。万一真去了那边,别开口闭口就是`岳父大人`。”王象乾刻意叮嘱道,“你还是尽量少说话,臭小子说话水平如何,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觉得还行啊!”朱八戒摇头晃脑地回道,“有什么说什么,反而不像大人们说话,总喜欢转弯抹角之乎者也。有时候分明简单,却非要长篇大论;有时候看起来很难,却寥寥几句完事儿了,大人说话的水平也就那样吧。”
“……”王象乾被生生噎了一下,无言以对。哎,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还是不能让这臭小子发展成为自己的女婿,得想办法掐灭他心中的火。
“岳父大人,武昌府距离荆州府很近对吧?”朱八戒又突发奇想地问道。
“嗯,挨着呢。”
“要不咱顺便去一趟荆州府,参观师祖的朱氏集团吧?听说这个季节还能吃到西瓜、香瓜、黄瓜……”
“你就知道吃。”一说到吃,王象乾又想到自己女儿,一想到自己女儿,又让他情不自禁地看了朱八戒一眼,然后还是摇头叹气表示不能接受。
朱八戒当然无法揣测王象乾此刻的神情变化,只由着自己的内心说道:“岳父大人刚不是说过,反正咱也只是瞎溜达没有明确的目标嘛。岳父大人可以说我是为了吃,但您可以学习呀。”
王象乾没吱声,有时候又发现这臭小子说话水平也没那么不堪一击。
“岳父大人,眼下归德府出了两宗命案,咱这样出来,算不算逃避责任?”朱八戒又不嫌事儿大地问道。
“你说啥?”王象乾不由得一紧,目光盯着朱八戒。
“我是说,这归德府原知府喝稀粥以及现任通判张金河刚死,咱就离开归德府,在外人看来,会不会说咱有心逃避责任?”朱八戒道。
“咱是奉旨回京。”王象乾道。
“那罪不更大了吗?”朱八戒张大嘴巴讶然道,“师祖没下旨,岳父大人却说奉旨进京,岂不是诈传圣旨?”
“……”王象乾没搭理。
……
紫禁城东暖阁。
朱翊镠也很快收到了王象乾离开归德府的消息,不过他收到的消息是王象乾奉旨回京……
汇报消息的张大寿有点懵逼,一来朱翊镠没有下过旨,这些天大小事务不都是他在处理吗?
二来这时候怎会召王象乾进京,当初可是三级跳将王象乾推到归德府,如今又要召回,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就别说朱翊镠没有下旨,即便下了旨,王象乾也没脸回京啊。旧案未破新案又来了,回来不就等于逃避吗?
至少也得叫无能为力吧?
作为王象乾,真要这么干,得有多愧对朱翊镠三级跳的提拔之恩!
所以张大寿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不禁弱弱地问道:“万岁爷,果真是您召王象乾钦差回京的吗?”
朱翊镠思绪飞驰,微微颔首。
“……”张大寿更是一头黑线,“可万岁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旧案子还没有眉目,又来了两宗新案子,你说是不是能力有问题?”
“可这样,王象乾还有脸回来吗?”张大寿道。毕竟说来归德府的案子与他也有关系,他恨不得早日破案呢。
“问那么多干嘛?要不派你去查?”
“……”张大寿都快噎死了,恨不得当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此事不必再议。”朱翊镠一抬手。
张大寿躬身而退。
这样回复张大寿,是朱翊镠情急之下思虑的结果。
虽然他不确定什么原因致使王象乾决定离开归德府。
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王象乾这时候肯定不会回京。
想必是有其它原因。
传到京城的消息,是王象乾奉旨回京,倘若他一口咬定自己没下旨,那王象乾不是有诈传圣旨的嫌疑吗?
既然相信王象乾,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只得自己先担下了。
所以才会那样告诉张大寿。
他可以想象到王象乾在归德府面临的压力与艰难的处境。
……
本月最后一天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