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兖州是鲁王的封地。
第六代鲁王朱颐坦很有孝行,乐善好施,赈济贫民,愿资助贫困宗族,曾多次被皇帝赐玺书嘉劳。
当他接到需要捐赠的旨意时,毫不犹豫拿出五万两银资助辽东军演,还问当地衙门五万两少不少?
以他的意思还可以多捐一点。
但传信儿的官员告诉他不必了,毕竟皇上才捐赠十万两,辽东总兵官李成梁是五万,再多就不好了。
反正朱颐坦很痛快,让他捐赠多少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倒不是说他比山东另外几位藩王更有钱,性格使然。
……
德王的藩地在山东济南,起初是在德州,因德州地方贫瘠,后改济南,建德王府于济南城内。
第四代德王朱翊錧接到需要捐赠以资助辽东军演的旨意时,起初如同衍圣公孔尚贤一样,捐呗。
至于捐赠多少必须由他说了算。
当时给他传信儿的是济南知府,旁敲侧击一顿提醒,告诉他需要捐赠五万两,这样才合皇上的心意。
朱翊錧当即不干了,凭什么?比衍圣公的反应还要强烈。
反正不想捐赠那么多时,怎么着都能找到一大堆的理由。
济南知府好说歹说,将各种厉害关系以及各种好处都摆了出来。
最后朱翊錧心疼地掏了三万两,他觉得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再想让他多掏一点不可能了。
济南知府没辙,三万就三万呗,人家不掏怎么办?
不过朱翊錧总算掏了三万,不像衍圣公死活只肯掏一千两。
余下两万,由济南知府组织衙门里的官员以个人名义捐赠。
倒是没有误事。
……
衡王的封地在山东青州,同样是被朱翊镠点名的藩王。
第四代衡王朱载封接到旨意时,竟然玩起了消失,人跑了。
青州知府也不知衡王是咋想的,好在衡王嫡长子朱翊镬会来事儿,听说父王被皇上点名,那还能跑?一咬牙,代父亲做主,捐了五万两。
青州知府完成任务倒是高兴,可朱翊镬就惨了,他父亲回来后将他一顿臭骂,险些赶出了德王府。
但无论过程如何,衡王府也算是捐出五万两银子资助军演。
这样,被朱翊镠点名的四个人,即山东四大家族,除了鲁王朱颐坦心甘情愿地捐了五万两银子之外,其他几位都打了折扣,以衍圣公为最。
消息很快传到朱翊镠这里了。
兖州、济南、青州三位知府,包括曲阜县县令,都实事求作了汇报。
朱翊镠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再下达任何指示,只是记在心里。
反正军演的资金已经到位了。
……
既然被皇帝点名捐赠,山东的几大家族自然要打听比较一番。
虽然皇帝并没有明确指出,非得让他们几大家族捐赠多少。
但实际上通过当地父母官儿给了他们提醒,标准就是五万两。
只是舍不舍得、愿不愿意的问题。
毕竟这是捐赠出去,没有回报,而且还是让他们怨恨的皇帝所倡导。
所以除了鲁王朱颐坦慷慨之外,其他都表示抗议,能逃避则逃避。
衍圣公府的大管家自送一千两银去衙门之后,就一直关心这个问题。
皇帝点名山东四大家族,他们孔府只捐赠一千,其他几家捐赠多少?
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完了,心里直叫不妙,另外三位藩王。
鲁王实打实五万两。
衡王虽然一两银子都不想给,但有一个懂事的儿子,偷偷给了五万。
最不济的德王也掏了三万两,剩下两万由济南知府领头凑齐了。
这样,被皇帝点名的四大家族,合计只有孔家出钱出得最少。
而且只有区区一千两,人家最少也是三万,都不好意思往外说。
衍圣公却浑不在意似的,仿佛这件事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可把大管家急死了,将打听来的情况如实汇报给衍圣公。
“那三家都是藩王,皇室宗亲,咱不跟他们比。”衍圣公听完说道。
“老爷,可皇上特意点名四家,不就是将老爷放在与藩王同样重要的位置上吗?这可是皇上看得起咱们。”
“不需要,衍圣公世世代代都是衍圣公,历朝历代,无论谁做皇帝都一样尊敬我们,我要他看得起作甚?”
“老爷,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大管家弱弱地辩道,“虽然衍圣公这一爵位代代相袭,但也得需要皇上册封才行,而且皇上有权废除。”
“是,皇帝是有权废除,可废除总得有废除的理由吧?难道因为不肯捐赠而废除爵位?再说也不是没有捐赠,只是没捐赠那么多,捐赠以自愿为原则,逼捐算怎么回事儿?”
“老爷,就怕皇上不追究此事,而在其他事情上做文章啊!”
“你的意思是,皇上记仇报复?”
“不知道,反正感觉不安,被皇上点名,放在与其他三家同等的位置上,可最后捐赠的数目却相差甚远。”
“那又能怎么滴?”衍圣公依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不以为然地道,“让世人评评,到底我做错了什么?”
“错倒谈不上有错,但这样外人会觉得老爷小气,不识趣,不关心朝局,甚至会以为老爷故意与皇上作对,这样老爷的名声恐怕……”
“衍圣公还怕没有名声吗?”
“老爷,说句不中听的,有好名声的只是`衍圣公`这个称号,而不是承袭衍圣公的每一位爵爷,就像`教师`是一个无比光荣的职业,但并不代表每一位教师都是光荣的。”
“你这是瞧不起我了?”衍圣公不悦地直问道。
“不敢,我只是实话实说。老爷如果肯听我一劝,赶紧快马加鞭,将余下四万九千两银子送到辽东交给皇上,否则就来不及了。”
“我没想过要给。”衍圣公固执地道。
“老爷,这是何苦?”
“我就是不服,说我小气,说我不识趣都行,为什么要逼捐?让天下人都来评评这个理儿?”
“老爷怎么还纠结这个呢?”大管家也是极度无语,“刚才不是说了,皇上不会就捐赠一事大做文章,就怕他在其它问题上大打出手啊!”
“随他去,公道自在人心。”衍圣公不耐烦地一摆手。
大管家摇头叹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老爷居然要与皇上论公道吗?这无异于蚍蜉撼大树吧?
而且为了这件事,他还专门多方打听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得到的反馈是:盯上谁,谁倒霉。
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
如果非得找出来一位,那就只有保定伯梁世勋了。可人家已经“死”了,是以死为代价换得的逃脱。至于保定伯最后的结果,现在还说不清呢。
可此刻,见自家老爷如此固执,让他这个大管家又有什么办法?
只听衍圣公又道:“别哭丧着脸,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皇上这会儿不是在辽东嘛,又不在曲阜,怕什么?即便来到曲阜,我也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