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本打算去乾清宫找大儿子万历皇帝,可走到途中又忽然改变主意,决定去慈庆宫。
对两个儿子的性格,尤其是大儿子万历皇帝,她太清楚不过:聪明、敏感、多疑。
所以,这个时候去找儿子,怕有所误会。毕竟怀疑不是什么好的处事方法与态度,相反它是世上许多不幸的根源。
还是去找陈太后唠唠嗑,顺便看望女儿,如今梁邦瑞死了,幸好此情被揭发。想着,不然以她一贯的作风,肯定相信冯保,那驸马这事儿就定下来了。
好险!
陈太后和朱尧媖正在愉快地搓麻将。朱尧媖一旦学会,现在又住陈太后这边,陈太后岂能放过?硬是要拉着她玩儿。
“娘!”见李太后来,朱尧媖连忙放下迎接。
“妹妹怎么这会儿过来了?”陈太后笑盈盈的也忙起身。
“想找姐姐说会儿话。”
“难道妹妹遇有什么烦心事?”
陈太后虽然不管事,现在的身份与地位也只适合镇场子,但人不笨,只是心思不及李太后细腻,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李太后一进来,她就察觉到了李太后肯定有心事。
一边问,一边将李太后引到慈庆宫暖阁里。
支开朱尧媖后,姐妹俩坐下来便开始唠开了。
李太后先开口:“姐姐,看你的气色,这些时一天比一天好!”
“是啊!我自家也感觉好些,这还得是多亏了镠儿!自打他给我送来一副麻将牌,我每天和宫里的人打上几圈儿,也不知怎地,运气真叫一个好,逢赌必胜。以前总感觉失落落的,打不起精神来,现在每天推推牌,活动活动筋骨,胳膊肘也不酸软了。”
陈太后眉飞色舞,一边高兴地解释,一边还做着打麻将推牌摸牌胡牌时的各种动作,并晃了晃身子以表示自己的身子骨硬朗了许多。
李太后笑道:“见姐姐开心,妹妹也就放心了!不过姐姐也不要久坐,久坐不好,多走走。”
“知道,镠儿都告诉我了。再者说了,我想久坐也不行,镠儿教我们打麻将前就立下规矩,一场不可超过两个时辰,一天不能超过四个时辰,也就是最多能打两场,我想打那些人都不敢陪呢。”
“镠儿挺有孝顺之心,就是有时候鬼点子多、喜欢胡闹。”说起朱翊镠,李太后脸上挂着的笑容逐渐消失,浮现几分愁容。
陈太后瞟了李太后一眼,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问道:“妹妹来难道正是因为镠儿?”
李太后微微点头,“姐姐,那个被冯公公确定为尧媖的驸马第一候选人梁邦瑞昨晚吐血身亡。”
“啊?”陈太后一惊非小,也是因为着急,口无遮拦地道,“莫非此情与镠儿有关?”
“不是。梁邦瑞得了痨病,本就命不久矣。他的死与镠儿无关。”李太后确定地道。
继而,她又将冯保受到舆论的压力,害得徐爵去梁家出气,梁邦瑞当晚便吐血身亡,梁桂随即又上吊自杀等这一档子事,一五一十地对陈太后说了一遍。
陈太后听完喃喃地道:“不知妹妹是咋想的,反正我认为冯公公为尧媖选驸马一事确实有失人心,也该让他受受挫了,妹妹是为冯公公感到担心吗?”
李太后摇头,“我倒不是为冯公公担忧哦,冯公公虽然有时心狠手辣,但还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害人,以他的能力我不担心。”
“那为何妹妹一副愁容?”
“姐姐想过没,谁掀起如此声势浩大的舆论对付冯公公?”
“不是镠儿吗?”陈太后道,“他说过,对冯公公选驸马一事很生气的,我也同意敲打敲打冯公公,好让冯公公收敛收敛。”
李太后浅浅一笑,又是摇头说道:“姐姐,在一天时间掀起如此大的舆论,镠儿哪有这个能耐?”
“那会是谁?”
“我担心是钧儿啊!有些话对他们两个孩子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所以只好来找姐姐说些体己话。钧儿长大了,看得出来他想亲政,可我哪放心?尤其是发生戏辱宫女那样的事件后,我更不放心了,明确告诉他不到三十岁休想亲政,如今朝廷上下皆知,可抵不住钧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这个事实。”
李太后叹气。
陈太后跟着也叹气。
两个人都是面含愁苦之色。
李太后接着说道:“本来是不该打扰姐姐清修的,可妹妹实在心里堵得慌,又无人可诉。一方面钧儿渴望亲政,所以逐渐表现出疏远张先生和冯公公之心;但另一方面他能力经验尚不足,国家大事岂能大意马虎?妹妹我哪敢轻易放手?如今张先生病了,在家调养休息,冯公公一人怕是约束不住钧儿。”
“所以妹妹担心是钧儿借这件事打压冯公公?”
“妹妹我只是猜想,但这也还不是我最为担心的事。冯公公跟随我这么多年,只要我不松口,钧儿暂时还不能拿冯公公怎么样。我是担心另外一个问题。”
“另外一个问题?”陈太后诧异地道,“妹妹既不担心冯公公,也不担心钧儿,那你担心什么?莫非是担心镠儿?”
李太后点了点头:“是啊!镠儿更让人担心。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他的表现,管了许多本不该他管的事,但这也没什么,从前他也是那样喜欢胡闹,关键是,现在他做的每件事初看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一细想又觉得合理,而且有些已经被证明了是正确的,比如他预测杭州兵变,揪出梁邦瑞患有痨病。”
陈太后莞尔一笑:“镠儿如此优秀,那你这个做娘的,不是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吗?”
“姐姐——”李太后无奈地喊了一声,“若是寻常人家,我当然感到高兴!可镠儿是潞王,若胡闹插手本不该他管的事,偏偏又表现如此优秀,姐姐你想,让钧儿怎么想?让朝臣又怎么想?”
“哦,妹妹是担心镠儿觊觎大统吗?”陈太后直言不讳,继而又十分确定地道,“可我看镠儿并无此意,不然为何喜欢多管闲事?”
“姐姐,我当然清楚镠儿无心与他哥哥争,就怕别人不这么想,会影响朝局的稳定。”
陈太后却不以为然道:“我看不至于,镠儿不是马上也要择亲然后完婚吗?很快就会去外地的。妹妹怕是想多了吧。”
李太后摇头叹息:“还有一件事或许镠儿自己都未察觉,他最近与冯公公私下交往密切,难道真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吗?我担心这才是钧儿打击冯公公的诱因啊!”
陈太后滞了一滞:“妹妹是想说钧儿在提防镠儿?”
“我想不止是钧儿,而是不知有多少人在提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