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跟着也站了起来,疾言厉色地斥道:“你凭什么管?啊?你有什么资格管?”
哎!看,又来了,老生常谈!
关于这个问题,朱翊镠实在不愿意再交流再讨论了,包括与李太后、冯保那样亲密的人。
搞得好像全天下人都知道,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似的。
谁不知道朱明一朝的王爷就该老老实实地当好一头猪?只管吃喝玩乐努力下崽儿就行了。
可他许多次不断地问自己,还是做不到啊!
所以朱翊镠凝望着李太后,摸着自己心门口,认真地说道:“娘,孩儿管,只为心。”
“哎!去吧去吧。”李太后极其无奈地摆手。
那一声深深的叹,在朱翊镠听来,何止无奈?
但他还是固执,坚持已见,只是临走时安慰道:“娘,刑部尚书严清素以公正严明著称,既然他让孩儿去,自然不怕被人说闲话,有什么后果孩儿独自承担便是。”
说完转身而去,但心想严清还真是“不懂事儿”哈……居然请他这个潞王爷去刑部,而不是他那个刑部尚书主动过来汇报……主仆都分不清吗?谁是王?谁是臣?还是说公正严明过了头?
好在朱翊镠受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荣辱观的良好教育,人人平等,不挑剔那些理儿。
付大海看着朱翊镠笃笃远去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又扭头看了看李太后,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正自掂量去还是不去,只听李太后说道:“付公公,你随我来,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好的,娘娘。”如此一来,付大海又开始紧张了。
不过,这也算是常态。
自跟了朱翊镠后,付大海经常紧张兮兮的,真个害怕朱翊镠到处瞎折腾,最后整得无立足之地。
……
朱翊镠直奔刑部衙门。
严清是一个正直的人,反正只要敢邀请,朱翊镠就敢去。
他可不怕被人议论、攻击,反而还有点求之不得,早就等着那些文臣吐槽呢。
只可惜,好像离他的目标渐行渐远……以曾朝节为代表敢于弹劾他的臣子并不多。
也不激烈。
……
到了刑部尚书严清的值房。
严清首先赔礼道歉,原来他知道自己“无礼”。
严清诚挚地说道:“恕臣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请潞王爷到刑部衙门叙话,而不是臣亲自跑一趟汇报请示潞王爷,实在臣之罪过!”
朱翊镠倒也并不真的在意,说道:“一样一样滴,谁让严大人如此公正严明呢?有事说事就好,反正迟早是要来这里一趟的。严大人是不是为了胡逸仙投案自首一事?”
“正是。”严清朗声回道。
“他人现在哪儿?”朱翊镠问。
“在刑部牢房。”
“我能去看一眼吗?”朱翊镠又问。
“潞王爷,当然可以,是要现在去吗?”
“嗯。”
“好,那让臣陪同,途中刚好可以就胡逸仙与潞王爷叙叙。”
“我正有此意,走吧。”朱翊镠也不墨迹或见外啥的,实事求是地道。
这样,两人一道去了。
途中,严清问了好多关于胡逸仙的问题。只是,有许多问题朱翊镠也回答不了,毕竟他与胡逸仙才刚刚相识,彼此都还不了解。
而且有些话,朱翊镠也不知道对严清该如何说。胡逸仙不是一个单向度的人,他一个人呈现出了两种不同的人性。
到了刑部牢房大门口,严清小心翼翼地问道:“潞王爷,关于对胡逸仙的立案调查,是由刑部一手负责,并有刑部说了算吗?”
“当然。”朱翊镠确定地道,“不然我让胡逸仙到刑部自首作甚?”
“哦,”严清点了点头,稍作停顿,接着又问道,“那,潞王爷可否透透风声,对胡逸仙一案该作何判定和处置?是重一点好还是轻一点好?是藏一点好还是露一点好?”
朱翊镠忽然驻足,诧异地望着严清,带着质问的口吻:“问我这些作甚?你不是号称以公正严明著称吗?按照法律程序走就成。”
“……”严清被小小噎了一下,继而又问道,“那潞王爷的意思是,要秉公执法严惩不贷?”
“这个……你自己看着办吧。”朱翊镠如是般道,“但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不要判胡逸仙死刑,依我看,他还罪不至死。”
“臣明白。”严清回道,“但臣也有句话想说,如果不是看在潞王爷的份儿上,以胡逸仙的欺诈行为和骗钱的数目,虽然罪不至死,但估计终其一生也难出监狱之门。”
对此,朱翊镠没有说话,表示赞同。胡逸仙犯下的罪确实不小,以《大明律》判他死刑也不为过。
在典狱长的引领下,朱翊镠和严清一道进了衙门。
监狱里的潮气特重,本来阴森森的气氛就让人感觉恐怖,越往里走越觉得死亡之气扑面而来,仿佛这就是走在鬼门关的道儿上。
胡逸仙被关在一个单间。
他没有说谎,真的来自首了。
见到朱翊镠的那一刻,胡逸仙笑了笑,说:“潞王爷,这次老朽没有骗您吧?”
继而,他猜度地道:“潞王爷旁边这位老先生一脸正气,老朽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刑部尚书严清严大人吧?”
严清点了点头,道:“正是。你送给我投案自首的有关资料与文书,我已经收到并认真看完了。”
胡逸仙欣慰地道:“好好好!收到就好!”
严清接着又道:“可是,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既然你自愿到刑部自首,为什么从你的资料与文书上看不到一丝忏悔之心呢?”
胡逸仙微微一笑,笑中充满了不屑之意,“我为什么要忏悔?应该忏悔的是这个世道,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官员。”
“……”严清被怼得一愣。
胡逸仙接着说道:“你们忝居高位,却将世道与人心引到一个好人变坏人,坏人变得更坏的恶性循环当中。如果世道与人心允许,谁愿意做坏事当恶人呢?所以应该忏悔的不是你们吗?即便我们忏悔,只能救助我们自己,对国家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你们这样的人才是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