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朱翊镠便随张静修去轻烟阁赎人。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轻烟阁的老板倒是非常配合,毕竟朱翊镠和张静修身份摆在那儿。
思想工作难做的是秦涵茜。得知张静修真的要赎她回去,她整整一个晚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有个好男人为了她不顾一切,她高兴,激动,但更多的是担忧。
没有哪位女子不想找个好男人,可如果真的爱上一个好男人,又没有哪位女子只自私地想着自己。
秦涵茜当然知道张静修对她一片真心,可也知道两人身份并不匹配。一个是张居正之子,一个是官妓……她都不知道如何面对日后的生活。
所以,当张静修和朱翊镠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竟不住地往后退却,嘴里还拒绝道:“我不能跟你们走,我不能跟你们回张大学士府……”
张静修急了:“秦姐姐,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不走呢?”
“对不起,保持现在这种关系我还能接受。可若让我跟你回张大学士府,我害怕。昨天我以为我不怕,只要你情我愿怕什么?可昨晚想了一个晚上,还是过不了自己心理这一关。”
“你到底怕什么?”
“我怕跟着你被人问起身世,我怕跟着你而你受委屈,我怕将来你不会对我现在这般好?我怕……”
“够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张静修情绪激动,少爷脾气一上来,他直接打断秦含茜的话,“你知道我等这一天有多心急吗?不信你问老大,自得知可以赎回你那一天起,我就朝思暮想,恨不得马上挣够二百两银子,然后将你赎回我的身边,从此堂堂正正做我张静修的女人。”
秦涵茜摇头道:“是我配不上你,你可以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
张静修霸道地道:“我不管,反正今天你必须跟我走,我要告诉天下人,从今天起,你是我一个人的。”
秦涵茜哭了:“静修,我们真的不适合,就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吧?请你不要打破我的舒适区。”
张静修一摆手:“不行。难道你要在这里住一辈子吗?”
“我害怕。真的害怕……”
“有什么害怕的?我都不怕,你又怕什么?前方无论有多大风雨,我们一起过就是了。到现在,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见张静修越说越激动,且是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朱翊镠只得出言劝道:“静修,别激动,要不你先出去,我与茜茜说几句。”
张静修当即拂袖而去,他觉得自己的心意没被理解。
朱翊镠笑道:“他就那性子,你别在意。对你,他绝对真心。”
秦涵茜擦了一把眼泪,点点头:“大哥,这个我知道。”
“那你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呢?这样静修或许会误以为你不信任他辜负他,所以他才生气。来,坐下来慢慢说。”
秦涵茜坐下,缓缓言道:“其实,我也不是突然改变主意,心理一直有道坎儿过不去。我以为我会想明白的,可到头来经姐妹们一说,我又犹豫起来,担心这担心那。”
哦,原来如此。
想必是因为昨晚秦涵茜的好姐妹对她说了许多话,所以她才临时退缩,本来昨儿白天就说好了的。
这也是张静修为何生气的原因。
朱翊镠抚慰道:“别人的话听听就可以了,毕竟她们不是你。”
“可如果将来静修承受不住压力,或是后悔今日的选择,那我岂不是要被姐妹们笑话?我又何去何从?”
“听大哥一劝,不要想太多,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可以对你保证,张静修绝不会也不敢负你,其实他承受的压力与你一样多。你觉得呢?”
秦涵茜有自知之明地道:“大哥,静修承受的压力比我大。”
“既然你知道他承受莫大的压力,决心赎你回家,那你为何还要拒绝他?说些丧气的话?”
“大哥,我是一名官妓,出身卑微。”
“英雄不问出身。”
“大哥不问,静修不问,可你们身边的人不问吗?”
“问了又能怎样?有静修爱你护你就够了,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我们终究是为自己而活,不要活在别人的眼里。”
秦涵茜似有所思。
朱翊镠接着又说道:“我与静修商议收你为干妹妹,不就是希望你别只盯着自己的过去吗?静修虽然急躁了些,可他说得对,你不会一辈子待在这里,终究是要找个男人嫁了。难道静修还不值得你去冒一次险吗?”
“冒险?”
“你跟着静修日后多少会招惹一些非议,姑且当作一次冒险吧。至少在我看来,这是值得的。静修是我好朋友,你是干妹妹,我当然希望你们在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出身只是人生经历的一部分,不能成为人生的负担,放下负担,才能奔向新生命。”
“放下负担,才能奔向新生命?放下负担,才能奔向新生命?”秦涵茜努力咂摸着这句话的涵义。
朱翊镠接着道:“你再好好想想,将来到底需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反正与其长痛,不如短痛,现在你做出选择,将来迎接你的兴许就是一片蓝天。你冷静地想一想,我们稍后再来请你。”
“你要去找静修吗?”
“嗯。”
“大哥,请替我说一声`对不起`!”
“好,我一定带到。”朱翊镠说着,便退出秦涵茜的房间。
张静修还在气头上,他一个人坐在东大厅的角落里,神情沮丧。
朱翊镠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放心,茜茜一定会跟你走的。大男人有事说事,生什么气啊?显得没有格局。”
“多谢老大的提醒与鼓励。”张静修只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直往上涌。
“与我客气啥?”朱翊镠富有经验地说道,“记得以后不要与女人讲道理哦,讲赢了,又能怎么样呢?女人是一种奇怪的感性动物,在这个世界,无论你承认与否,她通常是用来哄男人开心的,讲道理的事不要找她们。”
两人正说着,只见秦涵茜的侍婢走过来,说道:“潞王爷,张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张静修豁然站起。
朱翊镠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