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朕今天要重点解决的问题。”
朱翊镠一本正经地说道。
然而在张简修看来,最后一个问题相对于“户部请银”、“水军督师”两个棘手的问题……压根儿不叫问题。
不就是被人骂两句吗?
有什么?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要背负一项使命,自己如此年轻,被人嫉妒被人骂也正常不过。
他又想着他爹多牛,真可谓是力挽狂澜,开创万历中兴,骂他爹的人还不是一样多不胜数?他爹那样都被骂,他被骂有什么呢?
所以对于被人骂这件事儿,张简修还真没放在心上。骂他的人多,就更不在乎了。你算老几?
说实在的,他也没时间搭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严重缺乏睡眠,哪有心情搭理那些骂他的人?
还有一点,在他看来,那些骂他的官员少数是出于嫉妒,多数是对出使他国的政策表示不满。
但这是圣意,他们当然不敢骂朱翊镠了,只能将气儿撒在他身上,所以他只是一“代罪羔羊”。
朱翊镠对他张家有大恩,他替朱翊镠挨骂,是心甘情愿的。
因此张简修真觉得挨骂不叫事儿。
至于被人威胁说不让他踏出京师,想着也只是吓唬他的。
他不在乎,也不怕,最多一死嘛。
他也说过为朱翊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自然也包括死。
然而朱翊镠却一本正经地说,这是今天要重点解决的问题。
故而张简修虽然嘴上没有说,但心里想着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说,是谁骂你误国误民了?又是谁威胁你不让你踏出京畿?”
朱翊镠盯着张简修问。
“陛下,这事儿不叫事儿,算了吧。”
“那什么事儿叫事儿?你以为那帮文官真的不敢对你下手吗?在警惕性上你远远不及永宁公主的驸马,他在宛平县的风险,相较于你不知要小多少,可他不止一次提醒朕要多派人手确保他的人身安全。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知道对本朝皇帝都有人敢下手,更何况他这个驸马?你想想,大明建国以来,有多少皇帝、皇子死得不明不白?这里是京师所以暂时没人敢对你下手,可一旦脱离朕的视线,你敢保证吗?”
“……”张简修不敢吱声了,脑海里不断浮现前朝死去的皇帝、皇子。
“无论做什么,安全第一,所以在朕看来,这事儿是最大的事儿。哪怕户部朕不给钱,咱可以找其它地方筹措;哪怕真找不到一位合适的水军督师,咱不要了,任命一位高级将领顶替便是。那才不叫事儿,唯独安全问题,必须随时高度警惕。在你以后出海的途中,你也要时刻谨记:安全第一,必须时刻防范于未然。明白吗?”
“臣明白。”张简修心悦诚服地点头。
“说吧,谁骂你误国误民?又是谁威胁你?”朱翊镠执意追问明白。
“陛下是要惩罚他们吗?”
“不一定惩罚,但适当时候必须得给他们一个提醒。”朱翊镠道,“出使他国的政策是朕坚决定下来的,他们骂你不就等于是骂朕吗?你可以容忍,但朕是这样的人吗?”
“陛下,臣还是觉得不妥。”张简修依然犹豫不决。
侍立一旁的张允修看不下去了。
一方面他感激朱翊镠对他哥哥的关怀,另一方面又感觉他哥哥的锋芒好像大大减退,不似从前。
所以,张允修忍不住地相激道:“四哥,陛下一片好心帮你解围,你却躲躲闪闪,对得起陛下吗?四哥为什么不肯说?是因为怕事儿吗?有陛下撑腰,四哥还怕什么?”
“五弟,我不是怕事儿的人。”张简修确定地道。
“既然不是因为怕,那你更应该听从陛下。眼下的时局很乱,外面的舆论对陛下不利,阻碍了陛下推行的政策,害得陛下夜不能寐,一时难以打破僵滞的局面。四哥不妨说出来,陛下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个突破口呢?”
“突破口?”张简修眸子一亮。
“无论怎么说,陛下问四哥,四哥就该如实作答,这才是臣子的本分。”继而张允修又刻意补充了一句,“这一点,四哥该向六弟好好学学。”
想到六弟张静修与朱翊镠如同铁哥们儿的亲密无间的关系,张简修自叹不如,不过五弟张允修的话倒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让他茅塞顿开。
一念及此,张简修朗声说道:“请陛下恕罪,臣实不该瞻前顾后,陛下问什么臣就该答什么。”
“四哥终于想通做臣子的本分哈。”张允修欣慰地笑了,如竹筒子倒豆子般快速说道,“其实陛下早已经查出来了骂四哥误国误民的官员是谁,也查出来了威胁四哥不让你走出京师的官员,之所以让四哥自己来说是要告诉你,第一不能怕事儿,必须直面所有问题;第二不用做老好人,别人不感激你的;第三安全第一,要时刻防范于未然。”
“……”张简修恍然顿悟般,对啊!想着既然皇上都知道了户部请银难、水军督师人选难、有人骂他误国误民、有人威胁他不让他出京,那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亏得他还犹豫磨叽半天。
“现在可以说了吧?”朱翊镠还是坚持让张简修亲口说出来。
张简修身子坐得笔直,郑重其事地回道:“陛下,骂臣误国误民的是户部给事中刘大元,威胁不让臣走出京师的是兵部给事中张彪。”
“就他们两个吗?”
“属他们两个骂得最凶。”
“好,朕知道了。”
“臣能否斗胆问一句,陛下是要决定如何惩罚他们吗?”
“这个你不用管。”朱翊镠诡谲一笑,道,“放心,朕不会要他们的命。”
张简修点点头。
“你先下去吧,将户部请银的事与确定水军督师的人选尽快办妥。另外,不必事事躬亲,该休息时注意休息,没有好的精神状态如何应战?”
“多谢陛下关心,臣先行告退!”张简修起身离去。但出东暖阁,发现脑海里尽是朱翊镠刚才那诡谲的笑容,感觉刘大元与张彪两个人是不是要遭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