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晚上,向暖和顾添在工作室加班。
中途在茶水间喝水休息时,向暖垂眸注意到了手机上的日期。
距离夏至只有两天了。
而她还没给骆夏准备礼物。
向暖一想起生日礼物来就头疼地直叹气。
旁边的顾添抬眼看她,调侃:“怎么?为情所困?”
向暖抿了口气,摇头。
而后抱着一丝期待问顾添:“师兄,你说……骆夏生日我送什么比较合适?”
顾添眉梢轻抬,漫不经心道说笑:“保温杯。”
“现在是夏天!”
顾添又说:“耳机。”
向暖:“……”
“你故意拿我送你的东西编排我呢?”
顾添开过玩笑,正色了些,说:“你想送他什么,得先考虑清楚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们是什么关系啊?”顾添疑问:“老朋友?暧昧对象?”
向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睫微闪,神色却露出些许迷茫。
过了片刻,她才说:“就……老朋友吧。”
“你看,”顾添慢悠悠道:“你自己也不确定。”
向暖沉了口气。
本来是很确定他们只是朋友的。
但……
周日那天在篮球场经历的事,还有那晚他发的朋友圈,总让她忍不住多想。
可又矛盾地觉得,他一直都这样绅士温柔,体贴周到。
那是他骨子里带来的教养,而不是因为喜欢才特意去做的行为。
两个人起身回办公室继续加班,顾添提醒向暖:“你还是先考虑清楚你现在跟他是什么关系,想和他成为什么关系,再决定送什么吧。”
向暖没说话,坐到椅子里发了会儿呆。
还是想不到送他什么礼物好。
就在这时,被她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向暖拿起来,发现是骆夏发来的消息。
【lx:伤口一个星期了,方便的话拍一下照片,我看看恢复的怎么样。】
向暖打开微信相机,拍了一张左手掌心的照片,直接发了过去。
须臾,她收到了骆夏的回复。
【lx:你还在工作?】
骆夏看到了照片的背景是办公桌。
向暖打字回:【嗯,加班。】
【lx:一个人?】
【xn:和师兄一起。】
【lx:吃晚饭了吗?】
【xn:一会儿下班吃。】
骆夏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低血糖了。
估计下了班觉得太累就直接回家睡觉了,怎么可能吃东西。
【lx:结痂已经开始脱落了,别抓挠。】
【xn: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lx:二十七岁的小孩呢。】
向暖:“……”
怎么又说。
被困在他家里那晚他就这样调侃过她一次。
骆夏随后又发来:【好了,你忙,早点回家。】
向暖回了个“嗯”,结束聊天。
半个小时过后,有个外卖员拎着东西走进来,嘴里喊着:“向暖女士?有位叫向暖的女士吗?”
向暖起身,茫然地问:“怎么了?”
“您的外卖。”外卖员把东西递过来。
向暖更懵了,跟对方说:“我没订外卖。”
而后扭脸问顾添:“师兄你订外卖了?”
顾添很无辜:“没有啊。”
外卖员说:“手机尾号是0910对吧?”
向暖刚点头,对方就把东西给她放在了桌上,“那就是您的。”
等到外卖员离开,向暖捏着贴在包装袋上的外卖订单垂眼看了看。
订单时间是半个小时前,订的李记蟹黄包那家。
还是双人份,有两双筷勺。
而知道她和顾添正在加班的,只有刚刚跟她聊过天的骆夏。
时间也对得上。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工作室的地址的。
她从没告诉过他工作室的名字。
向暖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找骆夏。
【xn:你帮我订了外卖吗?】
骆夏很快回了过来。
【lx:嗯,记得吃。】
向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胸腔里的心脏仿佛变成了一头小鹿,活泼地四处冲撞。
向暖有点失神地捧着手机立在办公桌前好一会儿,才给他回消息。
【xn:谢谢。】
【xn:你怎么知道我工作室在哪儿?】
骆夏说:【然有办法啊。】
随后就告诉了她:【问了你哥。】
【lx:好了,快去吃饭,吃完早点做完工作早点回家。】
向暖轻咬嘴唇,手指在屏幕键盘上不断地点,最终删删减减,也只剩下很简单地一句回复:【嗯,好。】
向暖放下手机,叫上顾添一起去茶水间吃东西。
骆夏给他们点的是两份冰粥和几个蟹黄包。
顾添知道这顿饭是骆夏给他们订的后,笑道:“这是怕你不吃饭再低血糖?”
向暖低垂着眼没说话。
心里有点乱。
所以他在知道她加班没吃晚饭后,特意问了她是一个人还是跟同事一起。
然后帮他们订了晚饭。
还专门订的蟹黄包。
可他是怎么知道她喜欢吃蟹黄包的?
工作室的地址靳言洲是知道,但她爱吃蟹黄包大学之前的朋友没人知道。
难不成是周日那天在篮球场注意到她对着马路对面的蟹黄包店铺拍照了?
向暖轻叹了口气。
骆夏到底在干嘛啊。
顾添点到为止,没多说其他的。
吃完后,他收拾了餐具扔进垃圾桶,在要离开茶水间前,对向暖笑说:“记得替我谢谢他,晚饭挺合胃口。”
向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应:“嗯。”
这晚回到家,向暖洗完澡才想起来忘记替师兄向骆夏表达谢意。
她捞起手机,在要给他发消息的前一秒又停住。
挺晚的了。
不方便打扰。
那算了,有机会再说。
向暖刚要把手机放下,手中的手机就发出一声震动。
【lx:回家了吗?】
向暖没想到他还没睡,但……也许他今晚在医院值班。
向暖回复:【嗯,回了。】
随即又发一条:【师兄让我跟你说声谢谢,他说你买的饭很合他胃口。】
骆夏问:【不合你胃口?】
向暖:“……”
【xn:也合。】
【lx:那就好。】
下一秒,两个人同时发了消息给对方。
【lx:早点睡。】
【xn:你今晚值班?】
骆夏随后回她:【没有,我在家。】
向暖咬住下唇,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怔怔地盯着键盘,却不知道该回他什么。
在家。
这么晚还没睡。
她心里隐隐约约地感知到了什么,但不敢再往前试探。
向暖没有问他为什么还不睡,只回了句:【我要睡了。】
守着手机的骆夏无奈轻叹。
【lx:嗯,睡吧。】
【lx:晚安。】
向暖也回了他一句晚安。
然而,向暖在床上躺了多半个小时都没睡着。
好不容易不让自己再想今晚外卖的事,又不由自主地为生日礼物发愁。
.
接下来两天,向暖按部就班地上班。
骆夏在生日的前一晚把地点发在了群里,并告诉了他们包厢号。
夏至当日,天气晴朗炎热,最高气温直逼四十度。
向暖上午因为工作需要开车外出了一趟,中午一个人在外面的饭店吃的午饭。
回程的时候,她顺路去商场取了一下要送骆夏的生日礼物。
向暖把盒子放进包里,刚从商场出来撑开遮阳伞,就看到一个老人在烈日下颤颤巍巍地走着路,像是体力不支,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向暖皱了皱眉,快走几步过去,把遮阳伞举在老人头顶,好心问他:“奶奶,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年迈的老人开口道:“找惟常回家,惟常回家。”
向暖小时候是见过秋翡的,但不知道她的名字。
现在距离1998年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年,秋翡比那会儿苍老许多,皱纹爬满了脸的她自然是另一个模样。
再加上当时向暖只有六岁,而记忆都是有保质期的,她并没辨认出眼前的老人就是当年会笑呵呵请她去家里跟骆夏一起吃东西的秋姥姥。
“奶奶您叫什么啊?家在哪儿?”向暖试图从她嘴里得出点信息来,“您家人呢?”
秋翡什么全都没回答,只固执地要往前走,嘴里念着:“惟常,惟常还没给我戴耳环……”
向暖直觉老人的精神可能有点问题,刚拦住她,正要打电话给警察局,就发现老人的手腕上带着一条红绳。
红绳上串着一块长形的扁木块,上面刻着一串数字,是手机号。
向暖试着拨通电话,能打通。
她便向对方说明了情况。
对方非常激动,特别感激地向她道谢,并话语诚恳地请求她,希望她能再在原地陪老人会儿,等他们过来。
向暖应允。
挂了电话后,她试图哄着老人去商场里,有冷气吹着会凉快些。
但老人特别执拗,甚至因为她的劝说情绪有点暴躁,向暖只能作罢。
最终好不容易让老人在商场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等待。
.
中午骆夏刚下班,就被家里人告知他姥姥趁人不注意自己出了家门,现在人找不到了。
他立刻脱掉白大褂出了医院开车沿街找,并打电话拜托了同科室的医生方凌下午和他换班。
因为目前只有方凌有空。
找了将近两个小时都没结果,骆夏又急又担心,浑身弥漫着躁意。
忽而,家里的电话发来,通知他秋翡平安。
骆夏立刻问:“姥姥在哪儿?”
听了地址后,他快速道:“我离得近,我过去吧。”
挂了电话,骆夏一刻都不耽误,在路口掉头,朝着商场奔驰而去。
二十多分钟后,骆夏把车停在商场路边的停车位。
他急急忙忙下车,按照家里人告诉他的方向往前快步走,同时目光不断地逡巡着。
不多时,骆夏倏的停下来。
他怔在原地,望着不远处长椅上的一老一少,紧锁的眉心不知不觉地渐渐舒展。
姥姥安然无恙地坐在那儿。
而,守在姥姥旁边的人,是向暖。
向暖给秋翡举着遮阳伞,另一只手不断地帮秋翡扇风,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嘴角盈着浅笑,正在温柔地同姥姥讲话。
本来向暖还想给老人买水喝的,但老人坐下后就不动了。
向暖又怕自己去买水回来后人丢了,也不敢走开,就只能陪在旁边,试图跟她聊聊天,但老人不太理她。
她一边给老人扇着风,一边抬头张望,想看看老人的家人有没有到。
结果,却意外看到了骆夏。
向暖猝不及防撞进他情绪暗涌的眸中,稍愣。
骆夏在和她惊讶的视线交汇在一起后,就抬脚慢慢地朝她走去。
男人的眼睛直勾勾的,一瞬都没从她的身上挪开。
她穿着一件简约的法式衬衫长裙,棕色的细腰带把她的腰肢勾勒的纤细无比,裙摆下方露出一截白皙紧致的小腿。
长发被束起,在颈后用头花绑成低马尾。
知性温柔的气质中不乏成熟优雅。
待他走近,向暖从伞下出来,起身。
但举着伞的手还在帮老人撑着。
她语气诧异地喊了他一声:“骆夏?”
立在暴烈阳光下的骆夏垂眼凝视着眼前的她,心口不知不觉已经变得满满胀胀的。
他从未有如此强烈的冲动,想要,抱她。
她不知道在他看到她那么热心温柔地对待姥姥时,心里有多触动。
那么酷热难熬的天气,她陪着姥姥在火烧一般的阳光下等着,一句抱怨都没有,反而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那样温柔体贴。
她是如此善良温暖。
只这一点,就已经让他深陷于她无法自拔。
骆夏盯着她沉默了会儿,才开口,嗓音略微低哑:“我来接人。”
“这是我姥姥。”
他说着,在老人面前蹲了下来。
向暖震惊在原地。
她讷讷地看向老人,真的没认出她是二十一年前那位秋姥姥。
可,骆夏都亲口说了。
这是他姥姥。
向暖一时缓不过神,呆愣地垂头看着他们。
骆夏的手握住秋翡的,声音极尽温柔,轻哄说:“姥姥,该回家了。”
秋翡望向远处的目光慢慢收回来,眼球浑浊地看向骆夏。
而后,她爬满皱纹的脸上的褶更深了些。
秋翡笑着说:“惟常,你回来了。”
骆夏无奈,顺着她的话温声道:“我回来了,我们回家。”
他把秋翡搀扶起来,看到杵在旁边的向暖神情怔然,解释说:“姥姥得了阿尔茨海默症,记忆不太好了。”
向暖登时了解,轻声感慨:“这样啊……”
“今天谢谢你,”骆夏的语气诚恳而感激,“真的谢谢你,向暖。”
向暖对他莞尔笑了下,“姥姥没事就好。”
“那我先走了。”骆夏看着她,欲言又止。
“嗯。”她嘴角轻扬着应了声。
走了两步后,骆夏突然又停下,扭头喊已经转身背对着他而走的向暖。
“向暖。”他低沉的嗓音里隐约含着一丝急切。
向暖脚步停滞,转脸望向他。
明亮的阳光下,男人嘴角轻牵,声音温和朗润:“晚上见。”
向暖也笑,杏眼轻弯着回他:“好。”
夏日微风拂过,弄乱她散落下来的一绺发丝,也让她的裙摆轻轻扬起。
她的声音被温热的夏风吹进他耳中:“生日快乐,骆夏。”
十八岁那年没有勇气说出口的生日快乐,现在送给你。